第103章 缘由

“不过这些人也真是够蠢的, 一个个都钟鸣鼎食的, 怎么一个比一个蠢,世祖皇帝若是还在世,估计要气得将爵位都收回来。曲岁寒蠢就算了, 他不蠢的话也不会买通士子帮他在长安吹嘘自己了,本身有未婚妻, 却想要和右相家议亲,却又肖想我们大晋的长公主。”

“结果被你坏了好事。”长公主笑盈盈地看着她, 这人真是奇怪得很, 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认得的那一个,就敢上去坏事, 也不怕真的惹到了不该惹的。

“此言差矣,我这怎么能叫坏了好事,分明是成了我自己的好事。”

这个倒是真的,原本十九岁的燕赵歌是很少会出门的,就算出门也不会去茶肆就馆这种地方, 倒不是因为觉得去了跌份,而是她觉得做这种事情毫无必要, 自然也不会去驳那为曲岁寒说好话的青衣士子。

长公主却是从这里才开始关注燕赵歌的,彼时她没考虑过燕赵歌和她同样这种可能,只是希望能让她走一条不同于前世的路, 不想却就此重逢了。

“那我倒要谢谢你了?”

“谢谢倒不必,不若以身相许?”

“没个正型。”

“说起来,一开始是如何打算的?”

长公主想了想, 道:“曲岁寒虽然品性不行,但是才学确实是有的,不然也得不了状元,我本来是打算用他来拿捏住右相的,那时候故右相若是致使了,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只能由原左相为右相,一层一层向上,便是如今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左相根本没法制衡右相。我原本是想拖一拖时间,等曲岁寒当了他的女婿,将人拿在手里,右相自然会投鼠忌器。结果……”

她眼神里露出少许的惆怅之色。

这里的右相指的是原来的左相,左相则是原礼部尚书。

结果皇帝驾崩了。燕赵歌在心里接上了长公主没说完的话。

皇帝驾崩,新君尚在襁褓,朝廷便不能力求制衡了,哪怕一家独大也要稳住才是,所以有了故右相致仕,原左相为右相。

先帝失足不至于会成为长公主的梦魇,但她总归是很遗憾的,人固有一死,却不该死的如此荒唐。也因此,她对不择手段的蜀国公更是愤恨至极。

“那长安的风言风语怎么成了你要选驸马?”

长公主眨了眨眼睛,道:“我用这个理由把秦峰从西凉骗来的,以为他会悄悄进长安,结果他是个大嘴巴,把事情说出去了,不得已就只能制造流言了。正巧那时候母后的确催得紧,我就暂时借他一用。”

燕赵歌哭笑不得,原来是这么回事吗?怪不得秦峰会说他进长安来就是为了娶长公主,她还当这人不知所谓口吐狂言,合着是被诓了。

“你可真是……”她想说两句,心理思绪烦乱得很,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化成一个充满无奈的眼神。“要好生照料自己才是。”

长公主抿了抿嘴唇,声音压得低低的,道:“迫不得已。我怕重蹈前世覆辙,为了压住蜀国公,做事难免急迫了些,有些人就给母后施压,迫使我成亲,离了未央宫,好让他们肆意妄为。若不是恰好等到了你,大晋的长公主会死第三个未婚夫。”

她看着燕赵歌的眼神里难免带了一丝紧张,她问道:“咏月,我是不是……不该如此?”

燕赵歌还在后怕秦峰竟然有成为她家阿绍未婚夫的可能性,闻言愣了愣,感觉有些奇怪,便问道:“为何不该?”

“因为我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杀人……”

这和旁的不同,为了天下杀人,为了百姓杀人,都有大义在,是为明正典刑而杀人,是理所当然。可无论是长平侯子的死还是高成侯嫡孙坠马身亡,原因都只有一个,她不想嫁。

因为她不想嫁,所以她弟弟做了手脚,而为她定亲的父亲不知什么原因,默认了这件事。

燕赵歌做事从来都是挺胸抬头的,除了杀人之外,还有前世的燕宁盛,她不亏欠于任何一个人。长公主对着如此光明磊落的燕赵歌难免生出几分心虚来。

“那长平侯不是骗婚吗?我记得他以庶子代嫡女,难不成是我记错了?”燕赵歌仔细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道:“高成侯我记得似乎也犯了罪?”

长公主一愣。

“我不可能记错的,哪怕是普通人家,骗婚也是不应当的,退婚理所当然,放在天家这就是欺君之罪,只处置长平侯,全家流放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她想了想,有些愤愤地道:“便是庶长子又如何,就算担心出身,过到主母名下充当嫡子也未尝不可,却用这种狸猫换太子的手法,这种家风不可取!”

长公主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她忍不住握住燕赵歌的手,低声道:“你不会觉得我手段肮脏吗?”

“对付这种人还要端着架子吗?”燕赵歌知道她只是在自己这里才会这样不安,就如同她仍然会因为前世长公主的瞹昧而有些忐忑不安,但这已经不能主导她了,迟早有一天,她会彻底甩脱前世。她反握住长公主的手,温声道:“阿绍,保护自己的时候是无须吝啬于任何手段的。”

长公主喘了口气,挺直的脊背下意识松了两分,只觉得心上少了一块大石,又像是漂泊无依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归宿,于是心下终于安定了下来。

燕赵歌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轻声道:“共卧锦衾话石烂,同看鹊桥等海枯。我心亦然。”

两人相视一笑。

“说起来,以如今的状况,曲岁寒要如何处置?”

“虽然是我利用了他,但诽谤也是实实在在的。等收了网便按罪论处。”

燕赵歌提议道:“那不如流放到北地去,若是遇上了秦峰,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

这倒是可行。长公主想了想,赞同了她的提议。

燕赵歌在宫里待到晚上,才施施然地回府了。

太学里头,燕宁康正整理着自己近些日子写的文章,装订成册,准备带回家去。明天开始有三日的休沐,之前他只回家住两天罢了,但长兄终于回了长安,少不得要过问他功课,口说无凭,干脆拿着册子回去,也好叫兄长知道他在太学里有下过苦功夫。

太学的宿舍皆是一人一间,虽然比不得家里头,但胜在清净。因为前头有友人说了要来寻他,他便没关房门。正整理着,门外头有个少年敲了敲门,喊了一声“燕兄”。

“顾兄。”燕宁康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人进来。

这太学里头的学子皆是心高气傲之辈,自诩才华横溢,他是勋贵出身,又是半路被塞进来的,与他交好的没有几个,只有这一个名字换做顾令仪的,八月底才来的,年岁不大,个子也要比燕宁康矮不少,还长得很漂亮。同样是半路插进来的,燕宁康立即就对顾令仪有了维护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