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停杯投箸不能食

【你干嘛不反抗?】直至白舒被关押,系统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就如此轻易的束手就擒了,‘有我帮你,我们联手逃出宫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肯定会受伤,但也总比被关在大牢里当个阶下囚的待遇好太多了。

‘这样不也挺好的么,’白舒理了理自己因为坐下而敞开的白色里衣,靠在了满是划痕的墙壁上,‘你猜后世的人会如何评论这一段历史?’因为担忧白舒身上藏着兵器,被关押进来的时候,郭开命人扒掉了他的外衣和轻甲。

【好什么好!】系统替白舒叫委屈,看着自家宿主还有心情吞吐气息,看着哈出的热气于空中渐渐消散,【现在虽然不是隆冬,但这样睡一晚上你会烧起来的。】监牢里还能要什么条件,就连身下扑的都是略带霉气的枯草,再往下便是阴冷不见阳光的地板砖了。

比起系统的不满,白舒要淡定多了:‘你说逃走,可想过逃走之后要怎么办。’他也不是没算计过,实际上当赵迁将人压上前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了,夺走身边随便一个士兵的刀做防,或者直接挟持赵偃,太简单了。

但是那之后呢?

他带来邯郸的那些仍等在王宫之外的士兵呢?邯郸之外边关的那些将士们呢?被压在他身后的那些情报人员和他们的家人呢?便是真的逃走了,带着个赵迁,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这又不是拍电视剧,一人一马不挟人质就能摆脱追捕逃出城墙销声匿迹。’

且不说那城墙足有七八米高,绕着整个邯郸的城墙只有四个门,便是这个年代的画画技术也是非常之不像了,但若有一个不慎,或者是见过他这张脸的人认出了他,那便是他身手再好,也抵不过数百上千的车轮战啊。

又不是没有人见过他这张脸,或者邯郸城有很多的门可供选择逃跑:‘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乖乖束手就擒的结果,就是他能够平安无恙完好的坐在这里和系统唠嗑,‘打打杀杀的做什么呢。’

靠在墙壁上一腿平伸一腿蜷起,白舒将手搭在了弯曲的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手中的枯草,颇为闲适:‘不是你一直吵嚷着说我太忙了,都没有什么功夫陪你聊天么,现在我有时间了,你尽管聊啊。’

尽管知道白舒看不见,但系统还是没忍住将自己代码鼓成了一个球,以表气愤:【廉颇就是个混蛋,混蛋,大混蛋!】系统越想越气,但是他贫瘠的形容词却在此刻限制了他的表达,只能一遍遍重复着‘混蛋’这个干涩的词汇。

白舒看不见系统的变化,但听见系统噗嗤噗嗤的声音和有意在骂人时制造出来的乱音,让他的心情晴朗了很多,原本因为廉颇这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选择而燥郁的心情,也因为系统的存在而释怀。

‘莫要生气啦,统统,’他哼着记忆中已经忘却了名字的小曲,‘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不值得为了那些不重要的人气到我们的小统。’若是系统此刻观察白舒的心情,定然会发现他嘴中说的轻松是真的轻松,心中的愉悦也不是作假。

但系统并没有观察,他只是愤怒的诅咒着廉颇,诅咒着赵迁,诅咒着那些将事情推导到如今这一步,不知感恩的人。这让反言安慰系统的白舒像是个局外人了:‘好了啦,莫要生气了,你瞧我都没怎么生气呢。’

【你干嘛不生气!】系统瞧着白舒,更气了,【你都被关到这里来了,你干嘛不生气。早知道当年就不该答应他们守什么雁北,让赵国人自生自灭去吧,让那些蛮夷入主赵国,直入邯郸,弄死他们这群混蛋东西吧!】

白舒生气么,他是生气的。他生气廉颇的得寸进尺,生气蔺相如的撒手离去,生气自己没有听从利的劝告,生气那些宁肯相信廉颇也不相信自己的情报人员——可这样的愤怒,在看到系统生气的时候,接化作了暖流,包裹住了他发寒的心,那些负面的情绪便统统流转,消失不见了。

‘那你觉得我要气什么呢,’白舒将头贴在了冰冷的墙壁上,‘气廉颇在知晓我这些年对赵王的欺瞒和不尊之后,无视我的功劳,反手将事情通报给赵王?气赵王得到消息之后假装不知,忽视我的成就,骗我毫无防备的回到邯郸?还是气那些人失手被抓,以至于我被要挟不得反抗?’

‘可统统,廉颇本就是赵人,他这些年盼着的就是能够再回到这片土地上,为此他不择手段有错么?赵王身为君王,属下欺瞒不报处理不听话的手下有错么?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却被我们的事情牵连,难道不无辜么?’

说到底,只是大家的立场都不同而已。

这么一说系统就更气了:【所以和着谁都没错,你就和该倒霉是吧?!】

系统如果有实体,白舒此刻定然是在温柔抚摸对方,安抚对方焦躁情绪的顺毛动作:‘犯错的没有,不过你要是真的要找个人来责怪的话,’闭着的眼睛缓缓张开,直视监牢之外站着的青年,青年身上是赵国监牢中狱卒的衣服,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这应该被你埋怨的人,不亲自来见我了么。’

瞧见牢狱中闭目养神的人一副久等,甚至因为等的太久了而不耐烦的坦然,青年笑了:“将军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瞧见了在下也没有很惊诧呢。”他的感慨有点儿假,以至于白舒连搭理的想法都没有,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其他的地方。

“吃的?”大清早起床进宫面见赵王,在大殿之外等了一个多时辰,对峙之后被押解到监牢,从事发前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一天了,白舒早就饿了。

因为白舒过于坦诚的态度,青年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惊诧,但他还是蹲了下来,将手中的盘子自底下专门留出的空间中推进了牢房:“将军就不怕这里面有毒?”

“得了吧,你家王上想要个活人,若是现在把我毒死了,倒霉的是谁还不一定呢。”牢房不大,白舒收腿蹲起然后站直,不过两步就走到了监牢的边缘,与木栏之外的人对视,“若是想要舒死,也不必操心这一顿断头饭了,不是么。”

“将军如此聪慧,又如何回落到今天这种境界呢。”青年叹气,“李牧将军不是都派人劝阻将军莫要入城了么,将军不听偏要回来,如今可好......”他的话省略掉了,似乎是因为不忍而无法继续下去一样。

而这幅样子也成功地恶心到了白舒,自被关押依赖没有被过低的温度影响到,却被这短短几句话恶心的打了个冷颤:“你们秦人都是如此的戏精——我是说喜欢装模作样么?”

青年的笑容成功在脸上顿住了:“将军为何说在下是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