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

“你说,”坐在火堆前的小乞丐望着摇曳的火焰,听着远方传来的杀声,“他们得打到什么时候?”

“这才刚交手,你就急了?打仗哪里有那么快的,”白舒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又牵扯不到你身上去,便是临时征兵也征不到你身上去,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他的话语句序有些混乱,但并不影响传达。

小乞丐听到他的话鼓了脸颊:“这才不是什么怕不怕的问题啊,”他抓着头发压低声音,好似怕被他人听见一般,“我就是好奇到底是谁在和他们打啊?这也没个声响就把镇子围了,这么多人——总不能是雁北反了吧?”

白舒的眉头一挑,饶有兴致的睁开眼看着小乞丐:“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这儿长了到现在,从没见过再北边儿的夷狄。”抓着柴火戳了戳火堆中间燃烧的杂草,“就算是他们,这里离边关那么远,除非一路不停的向南,才能打到这里。但是我听说他们之所以入关,是因为冬日天气太冷,草原上缺衣少粮。”

白舒伸手拢了拢自己身上堆着的衣服,折起的膝盖向里收了手:“继续。”

“所以如果真的是为了过冬,他们一定会将周边的村子能用的东西扫光,而不是一路南下,也只有这样才能说明为什么会有士兵提前准备。但是这样就说不通了,如果士兵能够提早听到风声,镇子里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并未注意到两人的对话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问答,小乞丐试图将自己的逻辑解释清楚:“所以围攻镇子的那群人,如果真的是蛮夷,那么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什么冬日的储备,而是一件非常重要,重要到能够影响大局的东西。”

“所以,你觉得不是蛮夷?”白舒的声音有些哑,但他看着小乞丐的眼睛却很带着笑意,“为什么你会觉得是雁北?”

“北边儿除了蛮夷,不就是雁北了么?”转头看着白舒,理直气壮,“这哪里有什么为什么啊,向你那天问的,最近又没有听到蛮夷入侵的风声,那就只能是雁北的人啦。”

“山匪呢?”白舒的耳朵动了动,他抬头看着被遮挡起来的门扉,又复转头看着小乞丐,“为什么不能是山匪们想要劫掠呢?”

“山匪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还能把城围起来!”翻了个大白眼,对眼前怪人的问题感到无语,“至于为什么是雁北就更简单啦,这里离雁北比邯郸近那么多,但是兵却是从邯郸那边儿过来的,却不是雁北。”

“如果真的要打,怎么看都是北境军来的更快吧。”除非北境发生了什么事,雁北军脱离了掌控,又或者他们防的就是雁北军,“这不就是小混混划地盘么,今天我走他的底盘和他一起打另一个人,第二天我就可以反手吞掉别人的底盘打他。”

小乞丐的手在空中做了个三角形德比划,他的比喻引的白舒发笑,可笑了没两声就咳了起来,声音不重,似乎怕牵扯到伤口一样。

但咳声像是某种信号,当它响起的时候大门,忽然被一个夹着风雪和刺鼻的血腥气的男人踹开了。那男人的手上是染血的□□,身上的铠甲还有正在滴落的血,鞋上尽是泥巴和雪,满是凶气的样子让他原本儒雅的面容显得十分狰狞,看起来很吓人。

小乞丐就被吓到了,他一个哆嗦下意识的往白舒所在的方向靠:“你……你别过来!”他举着手中之前用于戳火堆的木枝,“我们可不是什么士兵,也没钱,他受伤我还只是个小孩儿,对你们什么用都没有!”

白舒挑眉,视线似笑非笑的在闯入的男人身上划过,又落在小乞丐身上:“是啊,我什么都没有,”嘴角含着笑,顺着小乞丐的话说,“如果你们想要劫财的话,他知道不少富贵人家的地方,只要你们不杀我,他就会给你们指路的。”

“对对对,”并未注意到白舒话中的代词是‘我’而不是‘我们’,小乞丐疯狂的点头:“你们要是需要什么帮助,我对这儿熟啊,你们想要找什么人,或者需要什么东西,和我说,我给你们带路。”

白舒又咳了两声,脸上笑容更胜。反倒是之前闯入房中的那个男人,他看着白舒苍白面孔上的笑容,又急又气,两次刚想开口就被堵回来,气的口不择言:“找一个受重伤却根本不在乎自己命的混账。”

混账挑了挑眉,视线转回到男人身上,瞧着对方充满怒火的视线,心虚的看天看地。反倒是小乞丐,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那我们可不知道,”他主动拦过了话,甚至刚站直的身下意识往白舒和男人中间靠了靠,似乎想要用自己遮住身后人一般。

这样保护的姿态,让白舒感到心中一暖,也不好继续戏弄这小家伙了:“没事儿,”他身处左手拉了拉小家伙,“他是我的故人。”声音不大,但这话在只有火柴噼啪的破屋中过于刺耳,“他此番是为寻我。”

小乞丐猛然一个向日葵回头,眼睛等的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着白舒:“找你?”他有个大胆的猜想不知当讲不当讲,“你确定他是为了找你?”

“可不是,哪里当得起什么‘故人’啊,”男人手中枪往墙边一靠,一副事后算账的样子,“但是要命这件事可轮不到我,只要我再晚来上那么十天半个月,他自己就死了,哪里还用得着脏了我的手啊。”

尽是讽刺。

白舒笑了笑,仰头看着小乞丐:“能拜托你出去稍微等一下么?”浅棕色的瞳孔在明亮火焰的映衬下净如琉璃,“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去雁北么,他们正是自雁北而来,若你想去,我可叫他们载你一程。”

到这里,小乞丐已经震惊到下意识地遵从了对方的要求,在满脑子‘我似乎救了个不得了的大人物’的弹幕中机械的走到了外面。而他前脚刚踏出房门,就被院子里的情景惊住了。

不知何时,原本破落空旷的小院子中,站满了身着黑甲手持重盾陌刀的男人。他们背朝着屋子,面朝四面八方,像是忠犬守着主人一般围绕在小院周围。听到有人出来,其中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壮汉侧头,收刀将他从台子上提留了下来。

“哟,小鬼,”那大汉蹲下身和小乞丐差不多高,“就是你救了主子吧,多谢啦。”伸出又他脸大的巴掌,盖在了小乞丐的脑袋上,然后狠狠的揉乱了他的头发,“我是莽,以后若是雁北有人欺负你,来找我,我给你打回去。”

“啊?”小乞丐原本就卡顿的头脑被莽揉的已经成了浆糊,“那怪人,是谁啊?”他下意识的问出口后,才注意到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连称呼都是往日‘怪人’‘病秧子’之类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