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三杯吐然诺

领着徐福的内卫和守在书房外的内卫面面相觑。

许是这两人沉默的时间太长,提着医箱面带微笑的徐福在许久的安静后终于忍不住好奇,因为此刻过于诡异的环境,他下意识的也压低了声音,轻声询问道:“可是王上此刻不便见福?”

“没,没。”面朝两人的太监先行回神,他的表情十分复杂,“得去问问,”他一边说,一边后退了小半步,“这便向里面汇报去。”他转身端着步子,沉痛的好像要奔赴刑场的罪犯,只要身后有人叫,便立刻回头狂奔的那种。

徐福不解的看向给自己领路的那内侍,却瞧见那人也是一脸沉重:“敢问这位大人,”早在进宫前,就被他的师叔夏无且千叮万嘱,进宫后千万不要得罪任何一个人,尤其是那些内官们,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为何您与那位大人如此严肃?”

他寻了个好点儿的词,试图说的委婉。

“今日雁北君早早就进了宫,”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内侍觉得没什么可瞒的,况且都是看着头顶上司的脸色过日子,他们这些小人们天然的便是一股绳,“若是往日,大老远变能听见陛下和雁北君的笑声。”

头顶上司心情好对于他们这些小人物来说,便是天大的喜事了:“今日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见房间内有什么动静儿传来——实在是令人害怕。”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徐福手中的医箱子:“这位大人便是替夏大夫日后行走御前的医官吧,以后也少不得见面。”他脸上带了笑,却并不令人感到谄媚,“这宫里最好说话的,便是雁北君了。”

因为白舒进来都呆在皇宫种地的缘故,他与宫人们倒是有不少接触:“雁北君出手大方,对我们这些小人物也愿意停下来聊聊。”他小心的瞅了瞅周围,压低声音,“每次他来找陛下,陛下定然心情大好,好多大人们就趁着雁北君在或者雁北君刚走的时候,前来汇报政务。”

徐福眼角挑了挑,总觉得这种叙述给人感觉像极了祸国妖姬——尤其这一次他来,也是为了这位雁北君:“那雁北君,是什么样的人?”

他一直在外游医,早期因为雁北之地对医家的重视与扶持,对那位赵国的雁北君也曾有耳闻。只是当他入雁北境时,雁北君却奔赴邯郸,后来更是转道入秦,便就此错过了。而等他入秦,这位又回了赵。

尔后秦国征战,他游走于如今隶属大秦的六国旧地,等返回咸阳时这位早就出征而归,一反往日高调的缩在皇宫中不出,莫说是他,就连很多想要与他拉紧关系的朝中官员都寻不到人,更没有机会一见。

若今日能见,便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亲眼得见这昔日赵国雁北之地的无冠之王,如今秦国有实无名的武安君。

“什么样的人?”那内侍流露出几分感恩,“奴读书少,说不得什么,就只是感觉是个令人倍感亲近的人。看着雁北君平日的样子,真真的令人想象不到那是咱大秦的将军,是个让六国惧怕的厉害人物。”

徐福轻应了一声,心中越发好奇了起来:“雁北君似乎还是长公子的先生吧?”他想到了如今已经行走朝中的大秦长公子扶苏,“可与大公子的气质相像?”

“那可不像,”内侍摇头,余光瞅见了从内院走出来的同僚,便抛下了与徐福的话,小步迎上去,“王上可要见他?”

“让他进去便是,”从内院中出来的宫人神色比之前轻松了很多,“徐大人您运气不错,王上看起来心情颇好的样子。倒是雁北君,看起来心有不愉。”算是友情帮了把手,“您沿着路向里走便是。”

他停在了内院与外院交错的地方不再前行,而领着徐福的宫人也停在了外院的部分,只是让出了道给徐福,并未有向内院前行带路的意思。

这两人的举动令徐福诧异,但想着可能是宫中某种他不晓得的规矩,问题到底也没问出口。他只是向两人行了个别礼后,按着他们说的话沿小路向内院走去。

当他真正走入内院时,便知为何这两人无人与他领路,也不怕他走丢了。不同于外院纵横交错,被青石板转铺就的路,内院的路是由小石子堆砌而成,虽也有岔路,但多是被压平的土路,与石子路相比主次分明。

绕过层叠交错型如拱门的小竹林,视线豁然开朗。

“徐大人,”三层小楼的木门旁,立着位年纪看起来约莫有七八岁样子的少年,“陛下与君上在里面等您很久啦。”他说话带着奶气,故作小大人的样子令人嘴角不由上扬,甚至想要出言抖一抖这位长得玉雪可爱的小家伙。

“不知您是?”徐福也是如此,趁着小家伙跑过来给他领路的时候,出言打探。

小孩儿的步子比大人更小,他看起来平日里也没少给别人带路,小跑的速度刚好与大人缓步慢走的步速一致,颠哒颠哒的颇为可爱。

徐福想了想,怎么也没想起来这孩子是谁,不过他也没机会问了,因为那孩子推开了小书楼的门,扯着尚带奶气的声音向房间里进行了通报:“徐福大人要进来了——”

这样不三不四的通报声,引来了屋子里笑声,不过那孩子显然是被笑惯了的,探头朝屋子里做了个鬼脸,又颠哒颠哒的跑走了,只留着徐福站在门口,不知是该进还是该出声询问。

解围的是嬴政:“进来吧,”君王含着笑的声音自房间内传来,“那是朕的第九子高,平日里皮惯了——且进来吧。”

徐福喏了一声,一手提着医箱,小心迈过了门槛。

这三层小楼内部比外部看起来更为壮观,入门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三层高的空心桶装空间,竹简密密麻麻的堆积在架子上,放眼望去少说也有上万册了。

但只一眼,徐福就收敛了自己,放下箱子,朝着声音所在的方向行礼。

“起吧,过来给雁北君瞧瞧。”嬴政也不拘泥于那些虚礼,也没搭理白舒显然像给对方个下马威的跃跃欲试,“雁北君讳疾忌医,你有话就说不必担心——有什么事,朕给你担着。”

白舒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嬴政,像是瞧见了自家主子又带着其他小贱人气味回家的猫,离送对方去世就差当场那么一爪子了。

徐福抬头时看到的就是窝在软垫子堆中毫无坐像,等着一双浅色眼睛,姣好面容也挡不住打脸上震惊之色的青年。明明知晓对方的赫赫战功,但看着此时对方的样子,却下意识将对方当成晚辈,心下只有纵容的宠溺。

不过徐福毕竟是医者,只一眼他就看出对方的肤色并非是白,而是身体内气血不足所知的气虚:“失礼了,”他小步走到白舒身侧,“轻雁北君伸出手与臣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