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5/7页)

黎叔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炸药比磺胺还要棘手。”

“我想,也许能从‘眼镜蛇’那里搞到货源。”

程锦云道:“话虽如此,要有两手准备才好。”

黎叔陷入沉思。

明镜的汽车驶进明公馆,刚下车,阿香便迎了出来。明镜从车里拎出一只玉兰花锁的皮箱,阿香伸手要接箱子,明镜没有给她而是自己拎着箱子径直进了屋。

“大少爷有信来吗?”明镜问道。

“没有。”

“小少爷有信来吗?”

“有的,小少爷一个星期给您寄一张卡片,写的都是洋文,小少爷好有学问的。”

“我就知道。”明镜微笑着,“一会儿把报纸都给我拿到楼上去。”说完,又吩咐阿香一些琐碎事情,便又提着箱子上了楼。

明镜走进房间,就直接把箱子放进了保险箱。阿香边上楼边喊道:“大小姐,我把报纸都给您拿来了,还有船务公司有您一封信。”

“知道了。”明镜把保险箱的门锁上。

阿香摆好茶和甜点,下了楼。明镜坐在沙发上,端庄地喝着茶,翻阅着报纸,又拆开船务公司的信,一封禁止取货单,让明镜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明镜拿起电话,摇了摇。

“对,我要船务公司,请闵经理听电话,我是明氏企业的董事长。”明镜道,“我的航运单上,那两箱货,为什么不让提货?”

“明董事长,是这样的,您的货都是医用品,光是医用面纱就是禁止买卖的。您以前有海关总署的批条,我们见条子放行,现如今海关总署的批条不管用了,要加盖特务委员会的公章,才能放行。”

明镜急道:“闵经理,不能通融吗?我们也是熟客了……”

闵经理抱歉道:“这个真不行,我们也是受人管制,不敢越权。”

明镜继续争取道:“闵经理,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加一层运费给您……”

“那可不敢,于今挣钱事小,被发现要坐牢,吃枪子的。”闵经理坚持,“其实,话说回来,您明董事长要盖个特务委员会的章,还不简单。”

“什么意思?”

“哟,您没看报纸吗?令弟高升了。”

明镜不再说话,沉着一张脸慢慢放下电话,把扔在茶几上的报纸又拿起来细看,专选时政版面仔细看起来。“哗”的一下,报纸被揉成一团,褶皱不堪的报纸上,映着明楼高就汪伪政府要员的照片。

同一张报纸,平展地摆在梁仲春的办公桌上,一个红色的大大的问号躺在报纸上。

汪曼春站在他的办公桌前,眼睛盯着被问号覆盖明楼的脸的报纸,问道:“梁先生想告诉我什么?”

“一个多月前,日本军部即将派遣到上海经济司任要职的日本经济学家、法学家原田熊二在香港遇刺。”梁仲春从抽屉里拿出一份香港的报纸,往前一推,“遇刺那天,明楼就在香港。”

“你认为明楼杀了原田熊二?好取而代之?”

“你认为呢?”梁仲春反问,“原田熊二死了,对谁最有好处?原田可是日本军部钦定的新政府经济司负责人,他要活着,明楼会如此受到各方器重吗?”

“你怎么知道是明楼杀了他?”

“我不知道!”

汪曼春冷哼一下,嗤之以鼻。

“你看看明楼身边都是些什么人,那个品位奢侈,身手矫健,来去无踪的阿诚。”

汪曼春愣了一下。

“把这样一个人带在身边,这可不是什么学者风范。”

“越来越复杂了。”

“应该是越来越有趣。”梁仲春吩咐着,“设个套,试一试。”

“你利用我。”

“你又不是第一次被人利用。关键的问题是,明楼不是情报贩子,他更像是一个中间人。我感兴趣的是,他的情报会分销到哪里?特高课?重庆?苏联?延安?美国?”

汪曼春反问:“梁先生的直觉呢?”

梁仲春想都不想,果断道:“重庆。”

汪曼春冷笑一声:“我师哥跟周佛海,包括汪主席都是从重庆投诚过来的。”

“正因为如此,他的掩护身份非常有效。”

汪曼春还是不能接受梁仲春的判断。

“怎么了?你不接受?就因为他曾经是你的情人?”

汪曼春瞪视着:“我不想在工作时间谈私人感情。”

梁仲春继续鼓动:“那么?”

“试试他。”汪曼春脱口而出,“我找个人假扮情报贩子……”

即便坚持了许久,汪曼春的内心防线还是被攻陷。和梁仲春的对峙中,她对明楼即使有情,也挨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戳到心尖上。

“可行。”

汪曼春郑重道:“明天我叔父将在上海大酒店举行一次‘上海金融界’的救市沙龙,我师哥也在被邀请之列,那就……争取一场即兴演出。”

梁仲春认同地点了点头。

汪曼春问:“派谁去?”

“你想叫谁消失就叫谁去。”

汪曼春咀嚼着他话里的含意,幽幽地道:“真想派你去。”

梁仲春笑起来:“对,就这么简单。”

话一出口,汪曼春心中了然,她喜欢聪明人,对梁仲春有敌意也有敬意。

“汪处长,南云课长虽然是你的老师,可是,她毕竟是日本人。76号是我们自己的地盘,守得住守不住,要看76号的工作效益。”梁仲春说,“明白吗?”

“明白。”

“外界总传说,我们76号二春争权,我从不辟谣,为什么?我们要让日本人对我们76号放心。”

汪曼春不置可否。

“不过,对共产党和重庆分子,我们必须见一个杀一个,汪主席才有可能在半壁河山下争一席之地。”

“等我消息。”汪曼春道。

沙龙包间里,充斥着惺惺作态的表演和虚伪的赞美声。人们高谈阔论,对于经济、政治、时事,无不论其利弊,活像一个自由的财经沙龙。

“……昨天夜里,又有新政府的官员遇刺了。”某银行家叹道,“太恐怖了。”

“世道人心简直糟透了。刺客横行,到处都是恐怖主义,抗日分子已然堕落到战国水平,行此野蛮、下作的血腥勾当。”汪芙蕖回道。

“有一句,说一句,日本人的修养是极好的。日本人至少不会从我们的背后开枪吧。日本人讲的是武士道精神,讲公平决斗……”一位银行家慨叹,“中国的经济真的是没有一点希望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替新政府尽快拿出一个详尽的金融改革方案。”有人建议道。

“问题很多。新政府要看政绩,通常先看经济。我们要向新政府提倡经济至上而不是政治至上。对吧,汪老?”又走过来一位银行家对汪芙蕖请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