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8页)

“阿诚君说得不错,我是病急乱投医,想的是多一个朋友多一条线索。”

“既然来了,我就坦率点。”阿诚举了举杯,先干为敬,“据目前我们特务委员会和76号掌握的情报,导致‘樱花号’被炸毁的原因有二,一是严重泄密,二是军火来源。”

“‘樱花号’泄密范围只有三处,一是日本军部,二是日本特高课,三是76号。”

阿诚摇摇头:“四是新政府办公厅,五是铁路局高层管理人,六是参加‘和平大会’官员的亲属,七是餐车上的服务员,都有可能。涉及泄密事件的人非常广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南云造子集中精神:“你说。”

“聪明的人会主动把自己放在怀疑圈内,反而会让人产生某种错觉,将他们排除在外。严重误判也可能导致新政府的情报机构完全失控,76号没有人是吃素的。”

“阿诚君的意思是,76号有内鬼?”

阿诚意味深长地笑笑:“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您说的。”

“你有线索吗?”

“76号有个特务叫阿三,经常出入军火黑市,参与黑市买卖,军火货源充足,借机大敲竹杠,发横财。”阿诚如实相告。

“我也风闻,明董事长出入过军火黑市。”

“这是真的。”阿诚继续坦诚,“明氏家族企业中有矿业,矿主买炸药用于开矿,只是现在是战时,情况比较特殊,通过黑市买卖,可以免除一些繁琐的手续费,这在矿业生产上不是秘密。而76号就不同了,他们控制了军火买卖,可以卖给自己,也可以卖给出价高的人,哪怕是敌人。”

南云造子的眼光犀利起来,问道:“这个阿三,现在在哪?”

“死了。”

“仅有的线索断了?”

“事前我跟梁先生提过。”

“你揭发过阿三?”

“我只是旁敲侧击了一下。”

“梁处长什么态度?”

“他说情况很复杂,叫我不要蹚浑水。”

南云造子幽幽地看着阿诚,顿了一下:“你告诉明长官了吗?”

“没有。”

南云造子一直盯着阿诚,暗忖着不说话。

阿诚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您信吗?”

南云造子淡淡一笑。

阿诚道:“明先生的意思,买卖军火是一条军政利益链,一旦牵涉进去就鸡犬不宁。再则说,明先生虽然挂着特务委员会的头衔,那也是个虚衔。明先生的主要精力都投入在复苏经济上,政治上他中庸保守,不愿意抛头露面,我就替他周旋转圜。”

“我真该早点请你出来喝酒。”

“我不打算当您的眼线了。”

“为什么?”

“您知道大小姐那件事。”

南云造子点点头。

“我已经胆战心惊了。”阿诚为难道,“如果明先生再知道我私下里跟您见面……我把钱退您吧,我想改过自新。”

“以自我为中心的改过自新?权力、地位、荣誉,你都得不到,唯一能得到的就是钱了。”

“一个下人没有奢侈到可以选择工作,或者为谁工作。而且,明家对我有恩。”

“你情愿为所谓的家庭和睦做牺牲?”

“我不希望别人骂我是忘恩负义,狼子野心。”

“那就是有野心了。”

阿诚语塞。

“我保证,绝对不会对明家造成任何伤害,监视明楼为的是更好地保护他。你只要过了自己这一关,就能脱胎换骨真正成为一名帝国的朋友。”南云造子太了解阿诚对明楼的忠心,而若想让他全心全意地为自己工作,只能从明楼下手。

“您让我再好好想想。”

南云造子点点头。

阿诚看看手表:“我想我得走了,今天是除夕,我还要布置明天早上祭祀。”

南云造子客气道:“我不留你了,希望下次见到阿诚君的时候,你能有一个令我满意的答复。”

阿诚站起来,礼貌地告辞,推开门的一刹那回头道:“我想您今天可以去上海饭店86号贵宾房看看汪处长,她的叔父今天遇刺了。您去看望她,她一生都会记着帝国的恩情。”

南云造子温和笑道:“谢谢,阿诚君的消息来源的确很快。”

阿诚颔首转身刚要走,南云造子又叫住他:“阿诚君,听说你的养母今天回家了。”

阿诚脸色一变:“南云课长不只是监视明先生啊,连我这个不起眼的小喽啰也盯着。”

“借用一句中国话劝劝阿诚君,母子哪有隔夜仇。”南云造子劝道。

阿诚冷笑:“中国人还有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说完,关上门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了房间。

南云造子陷入深思,她想起不久前和冈田芳政的一段谈话。

“你把‘孤狼’从东北调回来,有什么新打算?”冈田芳政问。

“我很抱歉。”南云造子愧疚地说道,“许多帝国的功臣,在‘樱花号’事件中,连尸骨都没有找到。我需要可靠的情报来支撑住残局,‘孤狼’有这个先决条件。我怀疑明楼……”

“你怀疑他?为什么?”

“不仅仅是明楼,还有76号,这么机密的情报,怎么可能外泄呢?在这个以出卖和阴谋为生的行业里,没什么不可能。”

“希望南云课长能够迅速织成一张由自己掌控的谍报网,而不是假手于76号。”冈田芳政很有深意地点头,“我支持你。”

“谢谢,冈田君。”

回转心神,南云造子面色严肃地叫道:“来人,去上海饭店。”

南云造子走进上海饭店,敲响贵宾房的房门,稍等了一会儿,房门被缓缓打开,汪曼春看到是南云造子有些惊讶,此时的她多么希望来探望自己的是明楼,可惜不是。

“汪小姐,你还好吧?”看着汪曼春红肿的眼睛,南云造子安慰道,“我知道令叔父今夜被害的消息,特地前来慰问。”

汪曼春虽然失望,却也很礼貌:“谢谢南云课长。”

“汪小姐不请我进去坐吗?”

汪曼春感到了自己的失仪,立即打开门:“南云课长,请……”

南云造子走进房间径自坐在了沙发上,汪曼春给南云造子斟了一杯热茶:“南云课长,请喝茶……”

南云造子品了一口茶,道:“我知道,汪小姐和明先生曾经是一对恋人。”

汪曼春沉默着。

“我一直觉得如明先生一般睿智优秀的男子,人到中年,还没有结婚,一定是有故事的。而汪小姐一定就是这个爱情故事的女主人公,我说得没错吧?”

“南云课长,我叔父今夜刚刚过世……”

“为什么明先生不陪着你呢?”南云造子截断道,“这个时候,女人最需要的就是关怀。”

南云造子的这一句话就戳中了汪曼春的痛处,心中一紧,眼眶有一股潮热的雾气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