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们度过了美妙的一天”(第4/6页)

过了一会儿,第五一三团的指挥官詹姆斯·库茨上校带着一小撮人跑了过来。“我希望您带上您的部队从这里向南进攻!”他气喘吁吁地大声对米勒说,并用手指向一片开阔地带。德国的机枪正零星地从那个方向打过来,所有的人立即卧倒在地。

小个子上校站起身来。“跟我来!”他大声喊道。没有一个人动弹。很少骂人的米勒发火了。“他妈的!”他喊道,“动起来!”他前前后后地跑着,扯着嗓子反复叫喊同样的话。两个人不情愿地蹲了起来,似乎有点尴尬,然后,便犹犹豫豫地开始前进。接着,更多的人跟了上来。最后,所有的人都开始前进了。当德国人看到米勒和他的手下冒着枪林弹雨径直向他们冲来时,立即转身四散而逃。

十点二十分,第三支美国空投部队——用滑翔机运输的第一九四步兵团——接近了他们的目标:伊塞尔运河大桥。

“它挺不了多久了。”一名中士告诉美联社记者霍华德·科恩。两人握了握手,互祝好运。科恩全神贯注地盯着飞行员,等着看他推动控制杆,放开滑翔机。

“下降!”驾驶员喊道。

当笨拙的滑翔机急剧地开始向下俯冲时,那名中士说道:“现在应该祷告了。”

科恩想到,自从起飞以来,大家一直在祷告。滑翔机穿过了一大团气味刺鼻的烟云。科恩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座烈火熊熊的楼房之中。下方,几十架滑翔机横七竖八地停在那里。突然,大地仿佛正朝他迎面冲来。在一阵碎裂声中,他们撞到了一堵篱笆上,继而又弹起来,越过了一道山谷。然后,机翼的顶端刮到了另一堵篱笆,接着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寂静。他们在一片牧场上——安然无恙。他爬出滑翔机,四下张望着。

科恩惊奇地看到一个个的小洞在他周围的草地上跳着舞——子弹!他滚进一条浅浅的沟渠,这条沟渠并不深,里面全是红色的泥水。感觉不错,于是,他便待在了那里。一架滑翔机在他的头顶直冲下来,碰到了附近一棵树的树梢,然后便和一百码开外一架安全降落的滑翔机撞到了一起。科恩蹑手蹑脚地爬出沟渠,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了看。射击已经结束了——至少是现在。他默默祈祷感恩。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坐滑翔机了。

许多滑翔机都像火柴盒一样碎裂开来,上面的人非死即残。其中有几架是被敌人击落的。不过,至少第一九四步兵团还是在预定的区域降落了,而且很好地集结了起来。对他们来说,一切都在按计划进展,这在战斗中很少发生。就在他们集合起来向伊塞尔运河进发,准备夺取河上的桥梁时,大炮也都重新装配好了。

从他们那有利的位置,丘吉尔和布鲁克清楚地看到了头顶径直飞过的机群,不过,伞兵还没开始往下跳,这些飞机就消失在了烟雾之中。过了一会儿,运输机又鱼贯而返,机舱门大开着,开伞索飘舞在后面。

快到中午的时候,丘吉尔和布鲁克坐上装甲车,被载到了往北十英里处靠近卡尔卡的一片高地上。他们要在那里观看苏格兰第五十一师过河。他们的向导切瓦斯收到了蒙哥马利的命令:“下午茶之后,你才可以离开这些人——要确保没有一个人被打死。”但是,刚吃过午饭,首相便提出了一个鲁莽的要求:他想渡过莱茵河。切瓦斯担心地同丘吉尔的副官汤普森司令商量;汤普森建议他去向蒙哥马利请示。

当晚,兴致不错的布鲁克在他的日记里记录道:

这时,温斯顿有点难缠了;他想插手抢渡莱茵河的事儿,我们很难阻止他。不过,最后他表现得不错。我们乘装甲车回到了停放我们自己汽车的地方,又从那里回到了司令部。首相早就困了,立刻就去睡了;在我们返回的途中,他几乎一直在睡,一点点地滑到了我的膝盖上。

晚饭时,丘吉尔的情绪非常好,甚至还给蒙哥马利和其他人讲起了梅特林克所著的《蜜蜂的生活》一书中的精彩章节。

第一名伞兵跳伞后三小时十四分钟,最后一名伞兵也跳了下去。这时已是下午一点零四分了。又过了不到一小时,美国伞兵同英国第一突击旅联系上了。该旅于前一天晚上打进了韦塞尔。差不多与此同时,英国第六空降师的伞兵与英国第十五师的战士也在哈明克尔恩会师了。这是位于莱茵河以东约七空英里处的一座城市。

在得知他的部队正同陆军部队会合的消息以后,马修·李奇微将军马上乘坐水陆两用平底军用车过了莱茵河。当笨重的车子摇摇晃晃地爬上岸时,车上的英国机枪队预防性地扫射了每一簇草丛。没有回击的枪火。第十八空降军的指挥官和他的四个同僚一起下了车,开始步行去寻找第十七空降师师长威廉·“巴德”·米雷少将。和往常一样,李奇微的腰带上晃荡着几颗手榴弹。他抓起一支1903年的“斯普林菲尔德”步枪,率先冲进了树林。这位指挥官对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都非常严厉,他打仗的哲学是:“要狠,越来越狠。”在一条小路拐弯的地方,他碰上了一个待在单人掩体里的德国兵。将军停住脚步盯着他。德国兵眼睛睁得大大地回盯着将军——他已经死了。

这一小队人继续向前推进。突然,李奇微看见前面的树丛里有光在闪烁,并听到了一阵重重的敲打声。他示意所有人就地隐蔽。只见一匹步履沉重的肥马沿着小路跑了过来,上面骑着一名美国伞兵。伞兵的背上斜挎着枪,头上戴着一顶丝织的高帽,脸上挂着一丝满意的微笑。李奇微突然迈到这名骑手的面前。看到李奇微钢盔上的两颗星,伞兵顿时慌了神,很明显,他不知道是该敬礼还是下马,还是举枪致敬或者脱帽示意。但是,当看到李奇微笑了起来时,他便放松了下来,咧嘴笑了。

不久,李奇微来到了第十七空降师的指挥所。然后,他和米雷将军一起,乘吉普车前往第六空降师的指挥所,准备同埃里克·博尔斯(5)将军进行会谈。在分乘三辆吉普车返回米雷的战地司令部的路上,他们接近了一辆彻底烧毁的卡车的外壳,于是他们放慢了车速,准备绕个大弯。这时,李奇微看见,在前方的黑暗中,有几个人影正在匆匆跑动。他一下子跳到地上,端起挂在臀部的“斯普林菲尔德”便开了枪。一声疼痛难忍的大叫——一个身影倒了下来。李奇微跳到吉普车后边取另一个弹夹。这时,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他感到肩膀上一阵剧痛。一颗手榴弹在吉普车底下爆炸了,离他的头只有两英尺远——不过是在车轮的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