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加里波利之战(第2/4页)

澳新军团的规模最大登陆点选在加里波利半岛的爱琴海岸不到布莱一半的地方。这是一片可视性良好的海滩,其后是一块平坦地带叫格巴土丘(Gaba Tepe)的地方。飞行侦察没有发现土耳其军队,也没有任何后备部队。所以,桑德斯有三分之一的兵力错误地布置在半岛与入侵者登陆相对的一边,另有三分之一的兵力太靠北面了。剩余的三分之一的兵力的一半,是一个建置不全的师,被派往赫勒海角,这个不完整的土耳其师将承担阻止整个英国登陆部队的任务。最后的六分之一兵力,由桑德斯手下的最后一个师构成,被派往半岛的中部,可以随时向半岛上任何地点运动。有一支土耳其部队离澳新军团登陆点最近,但也需要一天行军才能赶到,这支部队由一名性格怪异的年轻陆军中校指挥,他那时不被统治奥斯曼帝国的小集团所喜爱和信任,处于不被重用的状态,此人就是穆斯塔法·凯末尔(Mustafa Kemal),后来被尊称为“土耳其国父”。

登陆本应该是一次胜利。英军在赫勒海角登陆时,兵力远超过土耳其兵力,是6:1的关系,在5个登陆点中,只有两处遇到凶猛抵抗。在其中的一个登陆点,最初上岸的700名士兵被机关枪扫倒;最后,只有400名士兵活下来。在另一处登陆点,第二十九师登陆受阻,他们遇到铁丝网障碍,还遭受到猛烈的炮火打击,但他们最终控制了登陆点。此后,他们坐下来休息,原地等待上级命令。在其余3个未遇到抵抗的登陆点上,也发生了类似的荒谬事情。英军本可以轻松地向内陆进发,占领面前的制高点,甚至有时间可以迂回到土耳其守卫的背后发动攻击。但是,没有人告诉他们上岸后应该做什么,于是他们在登陆地点等待,毫无目标地等待。

在3个登陆未受到抵抗的英国部队中,有一支部队在悠闲了一整天后,才在夜晚与赶来的土耳其部队相遇,双方战斗了一夜,英国人击退了土耳其人。早晨,这支英国部队感到自己所处地位不佳,回到登陆船上,开船走了。同时,与他们作战的土耳其人也感到受够了罪,也撤退了。此时,赫勒海角的土耳其部队有一半人伤亡,活着没有受伤的只有1000人左右。如果英国人此时发动进攻,定能以优势兵力横扫半岛。但是,上级没有下命令,这支部队没有向内陆进军。相反,英国人守着海滩不动,等着兵力薄弱的土耳其人发动攻击。此时,汉密尔顿坐在“伊丽莎白女王号”战列舰上,完全不知道海滩战场上的实际情况,发不出命令。截至第二天,法国人已经从库姆·卡莱上船,向赫勒海角出发。这个行动太迟了。桑德斯发现在北面不会有登陆部队,于是迅速调集驻扎在布莱的部队南下。

澳新军团的登陆是一场不同性质的灾难。澳大利亚人和新西兰人登陆后,发现抵抗力量不强,但登陆点的地理条件与情报不符。面前不是想象中的平坦海滩,而是悬崖峭壁山谷,土耳其人枪手藏在附近的山峰上射击。“从我们左手边的高高山峰上子弹像下雨一般倾泻下来,情况令人感到焦急。”一名澳大利亚下士在回忆录中写道,“一名士兵在我侧面卧倒,咧着嘴笑着。我小声地告诉他:‘你遇到最激烈的战斗了。’我告诉他敌人的方向,他放了几枪。这时,我听见令人嫌恶的子弹射入物体的沉闷的声响。我惊骇地看着他。子弹捣碎了他的脸后钻进喉咙,使他说不出话来,他的双眼恐怖地凝视着,极大的痛苦驱使他的身体蠕动着。我除了能为他祈祷外什么也做不了。他非常痛苦,两条逐渐僵硬的腿缠绕在一起。我看到他的面颊渐渐变得惨白,呼吸渐渐停止了。他挣扎了20分钟后才死去。”

实际情况后来才清楚,澳新军团的登陆点不是原定目标登陆点格巴土丘。由于错误判断潮流,他们的实际登陆点比原登陆点向北移了整整1英里(约1.6公里)。新的登陆点的地理条件非常恶劣,就连土耳其人也不知道如何穿越。1.2万名澳新军团士兵在不到12小时的时间里全部登陆,先头部队开始向面前的山峰推进。不久,他们获得最佳的战利品:站在山峰上能俯视爱琴海,向东能监视达达尼尔海峡。如果他们再配上大炮,就能控制陆地和海水的所有目标。

就在澳新军团开始巩固战果的同时,穆斯塔法·凯末尔带着他的衣着褴褛的步兵营赶到了。他一手拿着罗盘,另一手拿着地图,在听到敌人登陆的消息后便强行军向登陆点疾奔。一看到敌人的部队,他立刻带领他的士兵占领山顶。他命令士兵卧倒,步枪上膛,传话让后面的部队迅速跟进。双方为朱努克山(Chunuk Bair)和萨瑞山(Sari Bair)展开了史诗般的战斗,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战况令人感到异常绝望,都是近距离短兵相接,士兵进行了肉搏,双方不断投入新兵力,发动一轮接着一轮的新进攻。凯末尔命令士兵发动一次新进攻,士兵都感到这次进攻之后恐怕难以活着回来,他迸发出一句话:“我没让你进攻。我让你去死。我们死后,其他部队和其他指挥官将继续进攻。”这句话是凯末尔传奇的核心。

土耳其人以极高的代价逐渐迫使澳新军团后撤,退回到登陆地点。那天晚上,澳新军团登陆作战指挥官没有意识到土耳其军队也处于崩溃的边缘,向上级报告登陆失败,请求登船离岸。

汉密尔顿在一阵极度痛苦之后,回复要求澳新军团必须坚守阵地,而且必须“挖、挖、挖”。

3天后,1.9万英国士兵对赫勒海角发动进攻,短暂占领过能俯览半岛的制高点。之后,他们被迫撤退,遭受了3000人的伤亡损失。5月26日,2.5万英国和法国士兵发动新的进攻,在遭受三分之一伤亡的损失的情况下,被迫撤退。澳大利亚人和新西兰人拥挤在后来被称为澳新军团小海湾的地方,前进不得,后退也不得。加里波利变成比失败还要恶劣的东西:一个像西线僵局一样的牢牢死锁的僵局。

就像欧洲战场一样,双方在击败敌人的无效反攻之后,往往发动同样无效的进攻。就像欧洲战场一样,士兵们的内心既害怕对方又敬重对方,既痛恨对方又羡慕对方。一名澳大利亚人记录了一次土耳其人的进攻:“他们从战壕里跳出来,发动了两次大型的进攻,每次都像潮水一样。这些土耳其人看上去相当高大,身体棒极了。他们向我们冲过来,高喊着‘阿拉’,吹着喇叭,吹着口哨,大声叫喊,就像学校的学生一样。他们越来越接近我们的最佳射击距离。这时传来射击的命令,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射击,数百人在我们的战壕前倒下。”一名下士记录了澳新湾的战斗,他并不十分羡慕土耳其人。“土耳其人经常发动夜间进攻,他们端着刺刀冲锋,战斗热情不高,伤亡十分严重。他们冲锋时口中喊着‘阿拉’。我们总是等着距离只有20步的时候再开枪。几次群射后,我们跳出战壕用刺刀杀死来不及逃跑的土耳其人。我运气不好,从来没有捉住一个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