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保卫武汉(第2/5页)

战士们高声欢呼着,但是很快他们又被其他日舰射来的炮火压回战壕里。两艘国军的军舰却被日机炸中,有一艘正在下沉,很多人正在游向岸边。几架扑向日舰的飞机被日舰的高炮打落了,日军的军舰明显占了上风,一边开炮一边缓缓驶向防御阵地前沿的江边,后面已经开过来一排排长方形的登陆艇。天上陡然又多了二十多架日机,国军的岸炮竟然只在半个钟头里就被打掉了一半。由于射程太远,后方阵地打出的炮弹大多落在江里。天上的国军飞机也所剩不多,正在以一敌三的劣势和日机拼杀。

阵地上响起了哨子声,这是要求所有人必须进入阵地的命令。六艘日舰的炮火一字排开轮番倾泻着炮弹,阵地陡成炼狱!尽管如此,战士们还是冒死进入了射击阵地,开始调整射击诸元,准备开火。老旦一边指挥大家进入阵地,一边透过望远镜观看敌情。日军的登陆艇已经绕过各种障碍,接近了平坦的江岸,登陆艇上的机枪口径也不小,把前沿后撤的一个工兵排瞬间干掉了。鬼子们正下饺子般的跳进水里,挑着太阳旗开始上岸。敌机分次俯冲扫射着前沿阵地,没有了国军飞机的阻碍,他们的射击准确得惊人,几乎每一轮俯冲都不会落空。老旦还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阵地防御战,天上飞机吵闹得人根本没心思瞄准,一轮扫射下来,身边就倒下几个弟兄。不少机枪手架起机枪来打飞机,被上面严令喝止了,有限的弹药要留给上岸的鬼子。

重炮营开始轰击朝江岸上冲锋的鬼子。战士们开火了,鬼子刚好在步枪的最佳射程之内,鬼子除了冲锋,根本没有躲藏的地方,因此伤亡很大。可鬼子的第二轮登陆部队立刻接应上来了,他们的很多迫击炮和枪榴弹手,竟然只用有限的火力就有效地压制了国军的射击,炮弹和榴弹精确地落在国军战壕里,让战士们心惊肉跳。

鬼子炮兵的战斗水平太高了。老旦这个连的迫击炮手,十颗炮弹往往只有两三颗能击中目标,比起鬼子炮兵七八成的精准来,简直天上地下。战士们见鬼子爬了起来,越来越近了,俱都咬牙顶着炮火射击着。几百鬼子杀声震天地嚎叫着,骤然加快了冲锋速度,眨眼之间就到了第一道战壕前沿。这倒是激起了战士们的决心。老旦早已不顾飞机大炮的威胁,指挥着大家居高临下地扫射,自己也拿起步枪,瞄着一个挑着旗子的鬼子,一枪就打穿了他的肚子。阵地上的三挺重机枪都是老手,个个都是长点射,把靠近的鬼子打得纷纷倒地。这六个连队虽然没经过长时间的系统训练,但因为有不少征战多年的老兵带领,个个枪法都还有些准头,而且鬼子叫得越凶他们打得越狠,顷刻间就把一百来个鬼子撂在阵地前了。按照指示的新方位,重炮营的炮火把挤在阵前的鬼子炸得血肉横飞,敌人的迫击炮阵地也被摧毁了。江畔泥沙飞溅,弹坑密布,鬼子被打得有点懵了,开始犹犹豫豫地往前蹭。一览无余的阵地前面,子弹横飞,硝烟弥漫,扑到前面的鬼子军官大多被打成了蜂窝,阵地前堆起了鬼子层层叠叠的尸体。

老旦的连队在鬼子舰炮轰击和飞机扫射中也损伤惨重,他身边的两个小战士都已经趴在了血泊里,战壕里血洼淹脚,到处是包扎的伤兵。在敌机又一次集中扫射和轰炸之后,国军的阻击火力弱了下来,炮声稀疏了,估计是日机的延伸轰炸摧毁了很多重炮。此时,鬼子的二梯队又上了岸,和已经趴在阵地前面的鬼子混成一片,跑来跑去的调整部署,又开始吱吱呀呀地冲上来。

没有了炮兵的掩护,阵地的压力太大了。鬼子一边冲锋一边射击,迫击炮和掷弹筒,甚至火焰喷射器都上来了。第一道战壕立时陷入了一片火海,那是一班的阵地。老旦看见几十个鬼子下雨般将手雷投进了他们的战壕,在一串爆炸声中,战士们立刻被一条条火龙淹没,他们连哭喊都来不及,就在火焰喷射器的烈焰中化为了焦炭。

老旦被眼前的惨象惊呆了,看着敌人越过第一道战壕冲上来,一时竟忘了隐蔽。一颗子弹带着哨音滑过他的额头,他才感到一阵被通红的火钩子燎着了一般的火烫,头皮被子弹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伴着剧痛,血立刻流将下来,糊住了一只眼睛。估摸是子弹震到了骨头,他的两耳已然听不见声音了。医务兵给他包扎的时候,他看到陕西老兵石筒子和冲到阵前的几个鬼子杀到了一起,石筒子已经少了一只胳膊,他用左手抓着鬼子的头发,象狼一样咬碎了他的喉咙。鬼子的脖子少了一大块肉,鲜血喷出老高。最后一刻,浑身被打成筛子的石筒子扑向其他鬼子,拉响了身上的手雷。

第二道战壕眼见不保!鬼子踏着无数的尸体向上进攻,闪光的刺刀和鬼子狰狞的脸孔,让老旦回想起了黄河岸边那血腥的一幕。鬼子的手雷已经扔到了阵地上,愤怒的老旦一把扯掉头上的绷带,对着壕沟里拼命抵挡的战友们大喊一声:

“弟兄们,跟俺宰日本猪!”

老旦很自然地喊出了老乡曾经用过的口号,似乎这个平淡无奇的口号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只见他狂声怒吼着跃出壕沟,浑身烟尘,血流满面,手握着那把锋利的日本军刀,一人恶狠狠地扑向敌军。战士们见他杀将上去,俱都血脉喷张,齐声大喊着跳出了战壕,有的脱光膀子,有的抬起机枪,这股奋勇杀出的力量势不可挡,如同一股洪水泻了下去。可是鬼子并没有被他们吓倒,也奋力大喊着迎了上来,刺刀和大刀切入人体的声音立刻响成了一片。

在这片狭窄的江边,双方约一千多人开始了最残酷的肉搏。两军战士皆视死如归,国军的大刀砍卷了刃,鬼子的刺刀扎成了麻花,同归于尽的场景随处可见。双方的炮火都停止了互射,敌机也不再扫射,天地之间,只听得这些亡命的战士发出一阵阵残忍狰狞的呼号声,在被鲜血染红的江边回荡着……

美丽的江边升腾起一股股温热的气浪,带着鲜血的味道。一只孤零零的野雁在天上尖叫着,被战火惊得无处藏身,只发出一声惊恐的长鸣,向它的家园投去最后一眼,就从血腥的江面上落荒而逃了。

江岸上,两军仍在激烈地厮杀。各种雪亮的兵器上下挥舞着,肉搏的双方都奋力用兵器扎进对方的身体,或挖着对方的眼睛,或咬着对方的脖子,或用石头砸着对方的脑袋,发出阵阵野兽般的嗷叫。尸体已堆积如山,残肢断体被散乱地抛落在沙土上,人头被往来的乱脚踢来踢去。江岸的大斜坡已被鲜血染成一个巨大的红色扇面,血流涓涓地汇入长江。浩瀚的长江血色越来越浓,江面上浮起无数被炸死的鱼,肚皮朝天地泡在血红的江水里,和无数死人的尸体挨在一块,朝下游缓缓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