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4/5页)

后来想起那挺香醇的酒,我便又给自己倒上。也许是好奇吧!我对那只奇怪的酒囊产生了深深的兴趣。我想不管谁都会对这只囊感兴趣的。我感兴趣的却是那上面的花纹与线条,我觉得它挺有意思。正在这时,那老牧人回来了。他拿着一个也许刚编织的玫瑰花环吧,就跟那个小女孩头上戴的花环一样,要给我戴上。我当时受宠若惊,有种……你猜什么感觉,有种做新娘的感觉。我真的很兴奋。一切真的如同梦境……这时,太阳西斜了。我觉得真的不可以逗留了,就要告辞。这时那个老人,他说话了,从身上摸出几张钱,要给我。很显然,他以为那只口琴很贵,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拒绝着。后来,我看推辞不掉,就提了个小小的要求,要老人送给我些玫瑰酒喝,并且要把这只酒囊带走。不过,我并没意识到会引起老人的震惊与伤感。我看到他在听到我要把这只囊带走时,脸上竟忽然呈现出了惊愕的表情。我以为老人舍不得,忙摆手说算了。可我却莫名其妙地对那些神秘的条纹感兴趣。我捧着那囊,说了一句让我到现在都很后悔的话。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吗?我说这些花纹真是太让人喜欢了。”

“你再次表达了你喜欢这只囊?”

“是的。老人沉默地坐下了,我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想说啥,但却一句也无法表达。我觉得该走了,就默默地看他一眼,推开柴门,向回走。我走得很慢,心里乱乱的。那只囊的影子一直在我心里晃荡。我忽然想,也许这囊是老人的宝贝吧!

这样想时,我忽然听见身后一阵马蹄,跳下马来的正是老牧人。他手里捧着那只囊,囊里盛着满满的玫瑰酒。我不知所措地看着牧人的脸。老牧人无言地把那囊递给我。我知道如果再拒绝,肯定会伤他的心的。就默默地接过来,把它捧在胸前,像捧着一个怪怪的婴儿。当时我心里的疑问真是太多了,我竟又说错了一句话,我说老阿爸这酒喝完我就把囊给你。那个老牧人无言地笑了一下,看看身后的斜阳,淡淡地说:不用了,我今生再也不用了,这只囊太沉了,我背了60多年了。现在终于有人要把它背走了,我觉得全身都轻了。我忽然感觉原来他其实太老了。只是精气神儿撑着他,年轻的是那些溢出来的气质。他接着说:你是除我以外,头一个看重这些条纹的人,还是个女人。我知道我老了,我陪不了它多久啦。我把它给你,我就告诉你一句话,别把它当成一只囊好吗?我疑惑了,那把它当成什么呢?他说:当成一个人的脚印,或者一群人的脚印。”

“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的脚印?原来这只酒囊竟有这么多的传奇。我觉得好像是一个藏宝图似的。女真哇,你简直像在讲一个传奇。我都快入迷了。”

“连我也觉得像是个传奇。晚上回来,觉得像做梦。半夜醒来,我又摸了摸这只皮囊,才信这是真的。”

“可那些酒呢?真的有你说的那么香吗?”单一海向往地用鼻子吸了吸,“我都快被你说得流口水了。”

“可惜那酒我已经喝完了。那几天我边喝酒边琢磨那些线条,越想越糊涂。酒喝完了,也没想出个头绪。后来想起你对地图挺有研究的,也许你可以看透些什么。”

“所以你才来。有事才想起我,我也真够惨的了。”单一海故意叹息,“我真的想见见那个老牧人。”他摸出随身携带的周围地域军事地图,摊开,“你先给我讲讲那个方位好吗?”边听边在图上推测。根据女真所说的一些方位,他很快找准了图上位置。而那里没有村庄,只有一块小小的草原。后面便是高耸的焉支山脉。再右边,则是与某国接壤的广阔的戈壁。

单一海用手按住那块地方。从图上判断距此处也仅十余里。他有些按捺不住地:“现在是下午1时10分。用急行军的方式,1小时后可以赶到那儿。女真,我被你感染了,我也想去经历一次那种梦境式的玫瑰林,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当然去。”女真脸上泛着一种向往,“我真想再去看看那个小女孩。”

问问玫瑰

路上,哦,根本就没有路。他们凭感觉在山的斜坡上行走。感觉上是在绿草之间做一次漫长的旅行。有很多次,俩人感慨那太阳的高远。太阳只是很清晰的一团红火,但不太灼人。远处山顶上的雪反射着刺目的光,可却被绿草悄悄地过滤干净了。他们都不说话,偶尔注视对方,似乎很默契的样子。有好儿次,望着那个在绿草间的女真,他都有种宁静的幸福感。仿佛是一种意境,一种纯净的意境。他被这种心境淡淡地溶化了。所以,他的目光开始溢满莫名的温柔。

前面出现一条河,那河汩汩有声,又清又刺骨。他判断水是从山上淌下的,是雪水。因为那水迎面扑来一股寒凉,冰冰的清晰着一种感觉,让他诧异。女真站在河边,远远地望一会儿对面,伸出手,向偏西的地儿一指:“我看到那片玫瑰了,呀,那香味已扑过来了。”

单一海也看到了那片低矮成一片花海的玫瑰,那些苦苦的沉香早已淹没了他。他觉得内心中仿沸被什么擦洗了一遍似的,又清又亮,仿佛眼前这条雪河。他抑制不住地深吸几口香气,从河中间的踏石上越过,那片玫瑰林便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站在这片玫瑰前,呆掉了。阵阵芬芳鼓涌着向他扑来,一种浓烈的斑斓轻轻地摇晃着,像晃着一种巨大的热情。这片玫瑰,哦,足足有上百亩吧!它们相互盘缠着,根连着根,绿叶触着绿叶。无尽的花朵挤拥着,仿佛这些无数的嫩红色花只是一种颜色,透着那么一股子热情。他动容了,看着广阔的花儿就像面临着广阔的爱情。它们相互保持着爱情的姿容,互相渗透,又互相远离。既热烈,又透着股深切的宁静。他不由伸手去折它们,这些玫瑰上布满了热烈的刺,每采一朵,那些隐蔽着的刺便会划伤他的手指。他听任着这些刺的触疼,同时内心里涌出许多的感伤,这些花越来越像爱情了。

女真已经采集了一大束,坐在地坎上专心地编着花环。他们似乎都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他们都被玫瑰给吸引了,仿佛他们只是两个看玫瑰的人。单一海想,如果真是这样又该是多么地让人神往呀!眼中竟呆呆地看着已戴上花环的女真,有些深深的震惊。她真美呵!拥有玫瑰的女孩子都是世上最美的人儿吗?

“真美。”单一海笨拙地赞叹,他实在无法找出更好的词,“人比花儿更美。”

“是吗?”

“嗯。我都有些感动了,我发现,花儿与少女,其实才是同一概念哪!应该改变世上对女人的叫法,该叫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