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奇袭斗方山(第3/4页)

老旦点了点头,陈玉茗也回来了。

“鬼子都在南边儿的房子里,都光着呢。有几个醒着在说话。”陈玉茗走路悄无声息,像猫走过炕沿似的。

借着月光,老旦仔细端详鬼子住的这排房子,发现都是用木头桩子和木板子搭起来的,再往远看,西边塔楼下放着几个汽油桶,他早知道怎么做了。

“玉茗、小鲁、青山、梁七,你们搬两个汽油桶浇在鬼子房子周围。海涛你带几个人去东边的房子,枪一响就干了那个。其他的弟兄给我散开,三面包围鬼子的房子,火一点就扫射。”

弟兄们呼啦各就各位,几个油桶轻轻滚来,慢慢地在营房墙根儿洒着。战士们熟练地散开,成伞状包围了营房,第一排带着机枪趴下,第二排单膝跪下。不一会儿,整个营房泡在了汽油里,浓烈的汽油味像是弄醒了几个鬼子,里面有人在问着。二子和几个弟兄抱着一堆手雷猫在几个窗户下。战士们都看着老旦,手放在枪栓的位置,等着他一声令下。

机场方向黑漆漆的,老旦揉着肿胀的眼,生怕把萤火虫当了火把。果然,一支火把高高地亮了,晃了几下,老旦便举起了手。机场陡然枪声大作,步枪和机枪炒豆子样射起来。弟兄们也不等老旦挥手了,枪栓哗地就全拉开了。二子嘴里叼满了手雷拉环儿,眼睛睁得猫头鹰一样,劈头盖脸地扔进一串:“鬼子,你爹送压岁钱来啦!”

二子说完低头飞奔,边跑边得意地笑,像只偷了苞米的猴子。鬼子们哇哇大叫,想必被手雷砸得魂飞魄散了,又被房外这一嗓子吓得屎尿迸流,但他们真的没机会再想,惊恐的尖叫声里,十几颗手雷接二连三地炸了。

这排屋子真不结实,半个房顶揭帽子样就上了天,一堆光腚的鬼子飞散空中。手雷引燃了周围的汽油,腾地而起的火焰将营房紧紧包住。惨叫声里,战士们同时开了火,子弹雨点样射进木板营房,打得木屑带着火星飞起来,整齐的房子变成了漏勺一样。

房子里猛然一阵大叫,射出了一排子弹。没想到这个时候鬼子还能够冷静地低平射,七八个跪着的战士倒在地上。老旦身边一个战士微微一晃,额前脑后穿出一片血雾,热乎乎溅到老旦腿上。老旦慌得抹了一把,黏糊滑腻,像刚出锅的豆腐脑。他扶住死去的战士,慢慢放在地上,战士脑袋里流出的血迅速弥漫了一大片,血泊里映着通红的火光。

“一个也别活了!”老旦怒叫道。二子端着机枪扫射着,弹壳蹦豆子一样叮当落地,两边的战士怕这疯子将自己也捎着,忙不迭地退后了。一个蹦出来的鬼子被机枪子弹打得噗噗的,肚子里像装满了东西。鬼子左突右冲不得而出,里面烧得皮开肉绽,外面死得尸枕狼藉,都被乱枪打得烂肉串儿似的。只不到一根烟的工夫,偌大的营房成了鸟笼焦炭,连房带人变成了碎烂的渣。

竟然还有伤员,十几个半死不活的捆在地上。陈玉茗在那点数,死了三个,伤了五个,两个较重,活不了。

“俘虏怎么办?”陈玉茗问老旦。

“二子去办……”老旦对二子说。二子点了下头,把枪递给陈玉茗,抽出军刀走了过去。

受伤的鬼子瞪着这个家伙,有人害怕起来,也有人高声咒骂。但这一切都对二子没甚影响。二子指着两个新兵弟兄说:“一个个往前拉……”

两个新兵虽然也杀过鬼子,仍被二子要干的事吓得脸色煞白。他们拉过一个看着倔硬的,肚子上踢了几脚就拉出来。这鬼子脖子穿了,喉管碎成了渣,骂是骂不出了,只把血红的眼睛瞪着二子。二子将刀在他眼前晃了晃,用刀背抬起他的下巴,微笑了一下,一个半转身砍下去,鬼子的头像捣蒜罐一样滚出老远,弹出咚咚的空响。

“下一个。”二子语气平淡,像点着出笼的猪。

又一个鬼子抬上来,这个被手雷炸断了腿,右腿膝盖下都没了,因此没捆。二子等他跪定了,挥刀就要砍。鬼子抬头喊了一声,将手伸进怀里。几个战士立刻用枪指着他。鬼子头也不抬,掏出了一张相片,看了看之后,费力地拧过身子,双手合十朝着东方鞠了下躬,才高昂起头来。他的眼里既无恐惧,也没有刚才那个般死硬,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老旦第一次见鬼子有这样的眼神,正觉得要说点什么,二子的刀已经下去了。那刀太过锋利,鬼子的头垂直掉下来,像桌子上掉落的茶壶,它在鬼子的大腿上弹了一下,一直滚到老旦脚下,老旦害怕地挪了一步,斗胆去看,它竟然闭上了眼。一个宪兵弟兄却没老旦这么多想法,抬脚就踢出去,那颗脑袋带着风声,直直飞到黑夜里去了。老旦心里一紧,他似乎看到那颗头又睁开了眼,在半空看着这些火光里的中国人。

一个光膀子的鬼子骂得很凶,穿着军官才有的马裤,裤带松着,露着半个肥屁股。老旦纳闷地看着他,估计八成是个官。

“老哥,这是个官儿,旁边一个小屋捉来的,墙上挂着军刀。”拎着鬼子的弟兄脸上一道血痕,像被女人抓的。

“好像是个将军……”胡劲看着从鬼子身上掏来的一个本子,嘬着舌头说。

“让我杀让我杀……”二子放开脚下的鬼子,拎着血糊糊的刀过来。老旦瞪了他一眼,二子忙站在他身后。胡劲用日语和这鬼子将军说着。鬼子脾气很大,说几句就骂几句,还不时冷笑几下。胡劲却不动怒,跟老旦说:“这个要捆好了,是鬼子空军的少将,嘴堵好,八成是个宝贝,后方用不上,咱们路上也用得着。”

老旦点了头,对鬼子身后的陈玉茗点了下头,他一枪托砸晕了鬼子将军。“给他换上鬼子兵的衣服,嘴堵好,麻袋片在车厢里盖了。”

“赶紧吧,去机场和连长汇合,剩下的别玩了,利索点儿……”老旦向几辆汽车走去,头也不回地说。身后传来弟兄们的怪叫,他们定是蜂拥上去,用刺刀和匕首乱扎着鬼子,拿皮鞋踩着他们的脸。他又听到哗啦啦的声响,然后就是腾的一声。老旦惊诧回头,见那些鬼子个个成了火球,一个个正在地上打滚。战士们纷纷向后退去,抽着烟彼此说笑。

“都别开枪,烧!活活烧死他们!”喊叫的是侦察兵大鹏,是宪兵部队剩下的战士。他站在那里端着刺刀,活像阴间溜出来的刽子手。

汽车和装甲车都能用,弟兄们雀跃地上了车,八辆宽大的敞篷军用卡车和两辆装甲车发动起来,剩下的都被浇上汽油点着,老旦打头,车队飞速向机场开去。

杨铁筠这边同样进展顺利。老旦的车队快到时,一半飞机已炸成碎片。炸药不够,弟兄们就手雷汽油机枪一起上。指挥中心也被炸得一塌糊涂,里面还有人仗着坚固的工事顽抗着,几个想把手雷扔进机枪眼儿的战士倒下了。战士们搬过汽油,从房顶的通风孔灌进去,火柴往里一丢,几个枪眼儿就冒出火和惨叫。机场亮如白昼。两架敌机斜斜地掠过头顶,定是刚完成任务回来。他们想必看到奇怪的一幕:机场上一架架飞机点着了,上百个战友推着汽油桶在烧飞机,汽车在跑道上烧,不长的跑道烟尘弥漫,炸得坑坑洼洼,烂东西堆得满坑满谷,端的无法降落,想稍微飞低一点瞅瞅,装甲车上的机枪就打上来,它们赶紧掉头飞走,摇着头去两百公里外的机场,油箱里没多少货了,天皇保佑它们别掉进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