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他们把我们包围了——这帮该死的混蛋”(第2/5页)

在前线,白天艰难,夜晚更加痛苦。白天,虽然炮火时断时续,有时还有机关枪打过来,但狙击兵却一直很活跃。到了晚上,不祥的寂静常被敌军迫击炮恼人的轰声打破,紧跟着是伤员的呼叫声和“大家就位,准备迎战”的命令声。随后又是一片不祥的寂静。

每隔两个小时,排里的士官就叫醒散兵坑里的两个士兵,带他们到哨位换岗。“去哨位的那段路总令人惶恐不安,”克里斯坦森回忆说,“你看着每个影子都觉得可疑,每个声音都好像不对头。很不情愿地走近哨位,哨兵的影子又看不清楚……是德国人吗?这个疑团总是不散……然后终于认出了美军头盔。你觉得这种情况挺可笑,但毕竟是给换下来了。你转身回到散兵坑。这一过程每两小时就得重复一次。”

在散兵坑里,弟兄们想睡会儿觉,但地方太狭窄了(通常只有6英尺长,2英尺宽,3至4英尺深,住两个人),根本不可能睡着。不过,两个人躺在一起至少可以相互取暖。赫夫龙和二等兵艾尔·维托第二夜倒是着实地睡了一觉。维托的腿重重地压在了赫夫龙的身上,把他弄醒了。维托开始摸赫夫龙的胸脯,赫夫龙用胳膊肘在他的肚子上捅了一下。维托醒过来,质问怎么回事。赫夫龙气呼呼地告诉他后,他笑了,说梦见了自己的妻子。

“艾尔,”赫夫龙说,“我帮不了你,因为我穿着作战靴、伞兵裤和战壕雨衣,脱不下来。”

在其他的散兵坑里,士兵们相互闲聊,以此来缓解紧张气氛。中士雷德和二等兵唐·胡布勒来自俄亥俄河边的同一个镇。“唐和我整夜地聊,内容涉及家乡,我们的家庭,那儿的人,那儿的地方,我们怎就落到了这个鬼地步。”斯皮纳还记得和他散兵坑的朋友闲谈的情景。“我们谈政治,谈世界上的问题,还有我们自己的问题。但愿先能喝上一杯,再吃顿热饭。我们谈回家后打算做些什么,谈想再过一两周去巴黎旅行,看看歌剧。但是,谈得最多的还是回家。”

托伊中士刚从医院回来,不喜欢夜晚炮声间隙时的寂静。他常用唱歌来打破沉默。他最爱唱《我就要见到你了》。赫夫龙叫他不要唱,德国兵肯定会听到的,托伊还是唱。据赫夫龙说,“乔打仗比唱歌棒多了。”

坐在前线散兵坑里不好受,站岗更难受,出去战斗巡逻糟糕。但总得有人去。第8集团军就是因为人手不够,巡逻不严,致使12月16日德军发动大规模袭击时措手不及,引起一片恐慌。

12月21日,皮科克中尉派马丁中士前往1排的各个散兵坑,通知“所有士官回排部集合,马上”。人到齐后,排长皮科克中尉厉声喝斥,止住了种种议论。“稍息。营里需要组织一个排进行战斗巡逻,我们排被推举担任这项任务。”他停了停,没人说话,又接着说,“我们知道德国鬼子就在我们主防线前面的树林里,但我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他们的主防线和哨所分布在哪里。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搞清楚这些情况,可能的话捉几个俘虏回来。”

接着是一连串的提问。1班长克里斯坦森中士问道:“袭击的计划是什么?”

“各班取何位置?”迫击炮班的穆克中士问。

“我们在树林里失去联系后该怎么办?”2班长兰德尔曼中士问道。

皮科克没有现成的答案。“我们到树木后你们自然就知道了。”他只能这么答。克里斯坦森暗骂:狗娘养的,情况知道得这么少,肯定又是一次乱七八糟的行动。

“我们13时出发。”皮科克最后说。

“妈的。”克里斯坦森心里骂道。跟着这么个糊涂蛋,不计划好就潜入德军前线一定又是个巨大的、草率的、战略性的错误。但回到队里,他什么也没说,只命令他们备好武器弹药,准备13点出发。

12点时,1排在主防线后几米处集合,围在牧师马洛尼的身边。他咏颂了圣餐前的祈祷词,宣布将赦免各位信徒所有的罪孽,向想要圣餐的弟兄发了圣饼,并祝大家“好运”。

将近13点时,全排在主防线后面的树林里集合。皮科克“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看着克里斯坦森。他没有作特别的指示,也没有交代计划,只是说:“好了,弟兄们,我们出发。”

一排人沿着铁轨进到全营的最右边。他们经过D连的位置后就开始向德军方向前进,铁轨在右,树林在左。大伙走得很慢,排成纵队,时不时地停下来。走出主防线约200米处时,皮科克叫军士们到前边来,下达命令说:每班成两路纵队,并派出两名侦察兵;各路并进,直至与敌军交上火。

1排冲进树林。不一会儿,各纵队彼此失去了联系,各班和本班的侦察员也失去了联系。雪软软的,踏上去没有吱吱嘎嘎的声音。万籁俱寂。德国人一挺机关枪来了个短点射,打破了沉静。2班的侦察员二等兵约翰·朱利安颈部被击中,3班的侦察员二等兵詹姆斯·韦灵也中了弹。

E连的机关枪手架好机枪,准备还击。1班的二等兵“哑嗓子”罗伯特·史密斯朝德军机枪的方向打了个长点射。他停下来时,德国人又打来一梭子。克里斯坦森大声喊马丁,没人应。叫兰德尔曼,没人应。叫皮科克,没人应。只有德军的枪声。

克里斯坦森想,1排的人所剩无几了。他又喊了一声。“大牛”兰德尔曼从树林里出来答应。“看到马丁和皮科克了吗?”兰德尔曼说没有。又一阵机关枪火穿过树丛射过来。

“我们必须转移。”兰德尔曼说。他和克里斯一起喊马丁。没人答应。“离开这个鬼地方。”克里斯提议说。“大牛”同意了。他们朝弟兄们的方向喊了声“撤”,然后撤回到铁路线。在那儿,他们碰到了马丁、皮科克和排里的其他人。

这次巡逻不是很成功。1排找到了德军的主防线,并发现德军警戒分队人不多而且拉得很开,但1排有一人牺牲--朱利安,一人受伤,却未能带回一个俘虏。当夜,他们呆在散兵坑内不住地哆嗦着,吃着冰凉的豆角和自拌的糊糊,盼着天气能晴一点,以便101师能得到来自空中的补给。

随后几天的情况也差不多。E连派人巡逻,德国人也派人巡逻。偶有炮击。机关枪火零零星星。寒冷刺内。药品短缺。没有热的食物,吃不饱。不断打颤消耗的能量得不到补充。二等兵们睡眠不足。军官们几乎没有觉睡。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大家四脚几近麻木,反应迟钝。

子弹穿过树丛时木片、树枝、树杆、金属片纷纷落在散兵坑上方。为保护自己,大伙想用长木头盖住洞口,但没有斧头砍树很困难。为解决问题,有人把两三具德军尸体盖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