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第3/5页)

李明强看郭燕和胡斌都很沮丧,笑笑说:“待一会儿,活动活动就会好的。”

李明强在郭燕和胡斌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向住院部挪动。

日复一日,李明强整天往返于住院部和理疗科之间。他总是举着左手屈着膝穿梭于“理疗1、3、6、7”四个室,哪里没人就在哪里治疗。时间长了,那些病号们也都知道他就是侦察英雄李明强,一看见他到就纷纷相让,李明强总是婉言谢绝,走向另一个理疗室。

“理疗1”室的小军医许主任那里器械多,而且对李明强格外照顾,只要李明强到,总能想方设法让他得到技能锻炼,对李明强的伤手更是亲自按摩。李明强的左手指不能弯曲,她总是用按摩膏儿轻轻地沿着伤口外侧一点一点地为他按摩,捋指。每一个手指做完,小军医就用食指和中指夹着这根手指,从指根捋到指梢,最后发出一记响亮的“叭”声。这样连响几下,再换另一个手指。女军医眯着双眼给李明强一边按摩一边聊天,两人有说有笑。李明强给女军医讲给卫和平讲过的和没有讲过的故事,小军医将双眼眯成一条缝“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说:“谁要是嫁了你,一辈子都不会愁。”

小军医给别的病号每次规定十五分钟,而且是吆五喝六地指挥着实习生或病人及家属帮病人练习。而对李明强不仅亲自做而且也不定时,聊着聊着,半天就过去。李明强原定的每天上午训练,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全天。回到病房,李明强还情不自禁地学着小军医的样子捋自己的左手指,可就是发不出那清脆的“叭”声。李明强让胡斌试,胡斌也做不到。郭燕上阵,也是于事无成。那从指根向指梢捋到最后产生一记清脆的“叭”声,成了三个人谈论的话题,追求的目标。

夜里,胡斌躺在床上对李明强说:“哎,我看那小军医对你挺感冒的,是不是?”胡斌说着将两个大拇指向一块儿碰撞。

“去你的。人家那么辛苦地对咱,别拿人家开涮。”李明强从四十五度角的方向瞥了胡斌一眼,不屑一顾地说。

“哎,我说的是正经事儿。郭燕也说了,她没有对象,你跟她好,有利于你康复。”

“我要是跟郭燕好了呢?”李明强又从四十五度角的方向瞥了胡斌一眼,嘴角泛起一丝讽刺意味的笑。

“没正经。”胡斌不满地瞪李明强一眼。

“我没正经,你说的是正经事儿?你说,那小军医一炮高儿,我俩走在一起般配吗?”李明强说着坐起来,用右手一挥说:“我想搂她一下,一抬手,她从胳肢窝下穿过去了,我搂谁呀!”

“唉,你一辈子在一块儿走能搂几次啊。那卫和平跟你好那么长时间,也没见你搂过呀。”

胡斌一说卫和平,李明强的脸就阴了下来,不说话了。胡斌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就找茬逗乐:“我说,小个子有小个子的好处,干事儿时任你摆姿势。”

“那好,你去找小个子吧。明天,我就追郭燕。”李明强重重地躺在床上。

“你敢,我跟你急!”胡斌“呼”地一下坐了起来,看着李明强,瞪着眼睛运气。

“怎么不敢?自由恋爱,合理合法,你管得着吗?”李明强又从四十五度角的方向瞥了胡斌一眼,不软不硬地说。

“朋友之妻不可欺,你懂不懂?”胡斌死乞白赖地说。第一次到理疗室为李明强做理疗,郭燕用自己的手帕给李明强擦擦汗,胡斌就产生一股醋劲儿。平时看郭燕对李明强照顾得无微不至,心里常犯嘀咕,老怕“煮熟的鸭子”再让李明强给“吃”了。

“不懂?”李明强赖不拉叽地摇摇头,用嘴角笑了笑说,“我就知道,朋友之妻别——客——气!”

“你,像个英模的样儿吗?”胡斌指着李明强恨得咬牙切齿。

“谁授我英模称号了?我是哪门子里的英模?你少给我念这‘紧箍咒’!”李明强有点儿不耐烦地说。

“那你——”

“我怎么了?不能干,还不能说啊?去,洗你的手去!”李明强狠狠地说。这些天,李明强的脾气有点儿古怪,说急就急,说翻就翻,不过他还是能控制住自己,不致于事态恶性发展。郭燕对胡斌说,这是住院住得时间太长了,他心里又掖着事儿无人诉说的缘故。

胡斌听到李明强最后那句有所特指的话,想到李明强的情绪变化,“砰”地一下躺在床上,大笑起来:“我就不洗,你管得着吗?”说着,将手伸向李明强,笑着说,“哎,你也闻一闻。”

“去你的。”李明强也乐了,抬起左臂将胡斌的右手挡开。

“你看,给你共享,你又不干了。”胡斌嬉皮笑脸地说。

“好了,好了。”李明强又有点儿烦了,阴着脸说,“你珍惜点儿时间吧,再玩儿两天,我准备出院了。”

“什么?你要出院?”胡斌又“呼”地一下坐起来说,“你的手虽然拆线了,胳膊也消肿了,可是,那五个指头跟五根儿硬棍儿有什么两样儿?手肿得跟老鳖盖似的,连耙子都不如。还有那腿,牵直了还弯,天天做牵引都不见成效。要出院,不就——”胡斌把说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唉,正视现实吧。这手也大小做了五次手术了,松解了两次,连小日本那防粘连的药都用了,不还是这样?全国骨科协会的权威都宣布残废了,再在这儿耗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只是纯消费。共产党已经为我这只手花了不少钱了,也该知足了。”

“那,要出院,也得给郭燕商量一下。”胡斌喃喃地说。

“跟她商量什么,她又不是我老婆。”李明强从四十五度角的方向瞥了胡斌一眼,嘴角泛起了那种带有讽刺意味的微笑,“就是商量,也得等明天呢。好了,睡觉儿。”说着,“咔嗒”一声摁灭了日光灯。

“哎,谈谈女人吧。”胡斌躺在床上,看着门上那块毛玻璃透过的白光说。他知道,李明强这些天很苦闷,熄了灯也睡不着,想找个话题,给李明强逗逗乐。

“谈什么呢?色是刮骨钢刀啊!”李明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

“无色路断人稀。”胡斌应对道。

“哎,你知道这两句话的来历吗?”

“不知道,你说说看。”胡斌侧过身虔诚地说。其实,他知道,他就是想陪李明强多聊一会儿。

“这是啊,八仙聚会时闲聊出来的。”李明强说,“下八仙认为,‘酒、色、财、气’是人间公害,应该废除。他们讲,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上八仙则不同意,认为‘酒、色、财、气’是人间不可缺少的东西,不能废除,但要控制,适可而止。说,酒是穿肠毒药,但无酒不成礼仪;色是刮骨钢刀,若无色路断人稀;财是下山猛虎,却无财不能贸易;气是惹祸根苗,可无气反被人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