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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敌人阵地只有六十多米的交通壕里,华野战士们做好了涉水的准备。他们把鞋子用鞋带绑得紧紧的,裤腰和棉袄都用皮带扎紧,有的战士还细心地把棉衣里的棉花掏出来,有的还准备了工兵锹,防止上岸时打滑。总之,万事俱备,只待上级一声令下。

19日晚,三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第二次总攻打响。

华野九纵、六纵、八纵、四纵等从四个方向同时向碾庄圩里的敌人发起了攻击。

火炮覆盖开始了。迫击炮、榴弹炮、加农炮,所有的火炮怒吼着,不停地吐出火舌,“嗖、嗖、嗖”,炮弹以排山倒海之势倾泻到第七兵团的阵地上。炮兵不愧有着“战争之神”的称号,一时间炮弹打得敌人晕头转向,碾庄圩一片火海,脚下的大地不停地颤抖着。看到这种场景,华野战士们被这震撼的场景惊呆了,过去老是挨国民党军飞机大炮的轰炸,这次也让他们尝尝万炮轰炸的滋味。

一支步兵部队里,不知谁喊了一声:“炮兵万岁!杨云震,加油!狠狠地打!”大家都跟着喊起来,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与隆隆的炮声形成二重奏。估计这支队伍里有人认识杨云震,也可能之前他们和杨云震的炮兵合作过。

火炮的轰炸一直持续了四十五分钟,近五千发炮弹在黄百韬第七兵团的阵地上开了花。碾庄圩顿时陷入一片火海,黄百韬构筑的防御工事被大量摧毁,仅存的有生力量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同时,华野准备涉水的部队在火炮向纵深打击的时候,已经从多处下水,呈齐头并进式前进。11月的夜晚寒风袭人,战士们的帽檐和衣领上都结了一层白霜,跳进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战士们冻得浑身发抖,但必胜的信念却让他们内心火热,他们咬牙坚持着向前冲,没有一个人停滞,更没有一个人后退。

不一会儿,被炸蒙了的敌人反应过来了,组织残存的火力点开始反击。步枪、机枪、手榴弹和火焰喷射器等一起压向涉水的华野战士,子弹叭叭乱飞,手榴弹轰轰炸响,壕沟的水变成了血红之色……前面冲锋的战士倒下了,后面的人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他们边射击边奋力前进,带头的营连长高喊着口号给大家鼓劲:“同志们,坚持就是胜利,冲过去,打进碾庄圩,活捉黄百韬!”

就这样,华野战士们个个像猛虎般怒吼着涉过水壕,倒下的战友不能去救,甚至不得不从他们的遗体上踏过去。愤怒的情绪已经让战士们暂时忘却内心的疼痛,只想尽快翻过围墙,冲进敌阵。

十分钟之后,华野战士们终于冲破了第一道围墙,天空立刻升起了三颗红色信号弹。后续部队持续跟进,与敌人展开激烈的争夺战。

黄百韬第七兵团在各村的防御工事修得相当隐蔽,有的工事修成地道式,还筑成夹墙式,难以被发现和摧毁。华野和他们的对峙成了躲猫猫式的攻击和反攻击。当一个防御工事被突破后,第七兵团的守军又从别的地方钻出来进行射击,村落或阵地一旦被华野占领,他们就立即组织火力实施反击。

第二天天亮后,增援第七兵团的飞机赶到了。

关键时刻黄百韬之所以能与空军频频联系,寻求支援,完全是一场意外导致的。

12日上午,为了联系方便,国民党空军一架飞机到了碾庄圩上空,指派一名叫唐仕群的通讯科长给黄百韬送来一台地对空联络电台,谁知飞机在碾庄圩上空出了故障,唐仕群只好选择跳伞逃生。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迫空降,唐仕群懊恼不已。黄百韬却很高兴地接见了他,说:“你从天而降,真是天助我也!”至此,唐仕群就留在了碾庄圩,频频联系空军为黄兵团提供空中支援。

就在前方的争夺战正激烈进行时,一阵“嗡嗡嗡”的轰鸣声传了过来,从远处飞过来好几架国民党空军的轰炸机。突如其来的敌机打乱了炮兵团的阵脚,此时炮兵阵地还没有来得及转移,杨云震大叫一声:“不好,赶快隐蔽!”战士们把能移动的炮往掩体里推,不能移动的火炮就拿罩布或者草帘子往上盖,可还是来不及了,飞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阵地,像老鹰看到了地上的小鸡一样从空中往下俯冲,一边扔炸弹一边用机枪扫射。杨云震和几个战士正在伪装一门大炮,千钧一发之际,他急忙对战士大叫:“赶快走,隐蔽!隐蔽!”他自己则坚持把炮盖好,正当他要往掩体里躲藏时,一枚炸弹在他不远处爆炸了,强烈的气浪将他掀翻在地。

飞机飞远了,躲避的战士从掩体里爬出来检查阵地毁坏情况时,才看到团长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赶快把杨云震扶起来,看到他嘴里不停地向外冒血,一块弹片深深地嵌入他的背部。战士们吓坏了,有两个战士立马哭了起来。一营长宋时俊摇醒昏迷的杨云震,然后将他背起,说:“我送你去治疗。”杨云震忍着巨痛,说:“胡闹,这里还需要你指挥呢!”

临走,杨云震再次叮嘱营长宋时俊:“我能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如果我实在回不来了,你们要好好地活着,保护好我们的大炮,为我报仇。”宋时俊和战士们眼含热泪,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们赶快把团长送到战地医院,团长要是出一点差错,我枪毙你们!”宋时俊朝两个战士吼道。

两名战士轮流背着杨云震向战地医院狂奔,他们打仗时也都负了伤,正当精疲力竭跑不动的当口,遇到了前来抢救伤员的支前民工,刚好是杨云林他们的队伍。两名战士哭喊道:“老乡,帮帮我们,救救我们团长吧!”杨云震的伤在背上,不能用担架抬,杨云林二话没说,把人接过来,背上就跑起来。杨云震的伤势很重,鲜血不停地从他嘴里涌出来,流在云林的衣服上,然后顺着他的腿流到了地上……救人心切的云林心急如焚,一刻都不敢耽搁,等他们气喘吁吁跑到战地医院,医生检查后发现伤者脸色煞白,已经奄奄一息了。两个战士看到自己的团长这个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恳求:“大夫,求求您了,救救我们团长吧,我们不能没有他啊!”几个医生手忙脚乱抢救一阵后,摇摇头说:“不行了,他的内脏全被弹片震碎了。”

两名战士听完医生的话,“扑通”一声跪在大夫面前:“大夫,求求你们,一定要把我们团长救活,不然的话,我们也不愿意回去了,都死在这里!”

杨云林望着两个失声痛哭的战士,急忙蹲下身去,抚着他们的肩膀,劝他们不要再哭了。劝慰之后,杨云林找来一块毛巾,替牺牲者擦拭沾满泥土和血迹的面部,擦到一半的时候,杨云林突然心里咯噔一下,他发现死者有点面熟。等杨云林颤颤巍巍地清理完死者的面容,他骤然后退了两步,脸上现出惊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