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封藩建国,以屏王室(第2/2页)

此时裴粹已被免除了雍州刺史之职,改任门下侍郎;裴通亦不再担任兖州刺史,而转任兵部侍郎;唯一的外任只有裴开,为豫州刺史,正巧赶回洛述职,并且押献罪徒。

什么罪徒呢?乃是襄城郡守曹嶷。曹嶷此前降晋,被荀氏安排在襄城,他虽然尽量夹起尾巴来做人了,终究长期扰乱和割据青州,朝中恨其者甚多,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一直牢牢地盯着襄城郡呢。终于,裴诜和熊远从不同渠道得到证据,乃上奏弹劾曹嶷豢养死士,有不轨图谋,尚书即下制书,罢其守职,押赴洛阳审讯。

故此酒席宴间,欢叙过后,裴该慰问一下裴开远归之劳,顺便就转过头去问裴嶷和裴诜:“曹嶷可杀否?”裴诜笑道:“人皆言可杀,若陛下亦怀此心,则杀之必矣。”

裴该当然痛恨曹嶷啦,那家伙也属于晋末肆虐中原的反贼势力,所过残戮,罪恶滔天,怎么能让他摇身一变就成为新朝之臣,竟然得享天年呢?再者说了,当初招安曹嶷,也不是我的意思啊,都是荀氏那票官僚搞的花样;而且就连祖逖都多次密奏,云曹嶷不可留,则那厮还能活得成吗?

乃对裴诜说:“务必定成铁案,无懈可击,始可正法。”倘若咎其既往,曹嶷早就该死了,然而新朝受禅将近三年,要等到兖、豫形势稳固后才动手,恐怕难以服人。那就只能以劾奏中所云罪状来杀他啦,顶多加上“怙恶不悛”,不知悔改前愆——你们可千万得把罪名给凿实喽,不要落人口实。

裴诜拱手道:“陛下且放宽心,都在臣的身上。”想那曹嶷就是一颗臭蛋,想找蛋壳上的裂缝再容易不过了,而且即便栽赃嫁祸,也没谁敢不信啊。

荀后及时插嘴道:“今日亲眷聚会,陛下不宜多谈国事。”席上还有女人、孩子呢,你们说这些合适吗?

裴该乃笑笑,重新举起酒杯来,众人一起离席恭贺。一直到酒足饭饱,才让女人、孩子们暂且下去休息,裴该于偏殿独会亲族男子,就此提出一桩大事来:

“有奏,请封藩建国,卿等以为如何啊?”

“封藩建国”,那就是要封王啦。虽说裴秀—裴頠这支本来就人丁单薄,如今光剩下裴该孤身一人,别说亲兄弟了,连堂兄弟都欠奉——原本还有个堂兄裴憬,永嘉之后便无消息,照理而言,听说堂弟做了皇帝,总该来投吧,既然不来,估计是挂了,且无后嗣——除非裴该生下次子来,否则无王可封。

然而封藩族兄弟,也是周代以来的惯例——当然啦,那时候没有皇帝,也不封王爵——乃有臣僚建议册封几个藩王,以屏王室。裴该怀疑这是裴嶷或者裴诜的主意,因为诸裴中唯二人功高,且国初即为宰相,则若封王,也就这俩货有资格吧。

当然啦,基于二人对裴该施政理念的了解,估计若得封王,多半不能再荷宰相之任,但裴嶷可以把王位让给兄子裴开啊,裴诜也可以找借口转让给堂兄裴轸——当然允与不允,仍在天子,就好比当初裴頠辞让钜鹿郡公与兄子裴憬,晋惠帝即坚不肯听。

但即便因此而被迫离开中枢,王位也可世代相传,东、西两裴就有望较出一个高下来了。尤其东裴人丁远不如西裴为繁茂,裴嶷又刻意扶持其二侄,乃出此策,不足为奇。

当然也不能彻底排除是某些朝臣为了奉迎裴嶷、裴诜,而在并无二裴授意的情况下,就自己琢磨出来的馊主意;甚至于是有人想要将裴嶷、裴诜逐出中枢,乃行此明进而实退之谋。

于是今天趁着两家人都在,裴该便即提起此事。裴嶷、裴诜等闻言,尽皆吃惊——或者是必须得表现得吃惊——急忙叩首谏阻,说:“臣等终非陛下至亲,腆为宗室,得封郡县公足矣,实无妄念,而敢望王爵。且以本朝制度,即藩王亦不得据土地、牧人民,不得养士卒、缮兵甲,则安有屏藩王室之能啊?何必封王?”

只有裴嗣父子垂首不语——因为他们知道,就算东西裴全都封了王,也轮不到自己头上来,那又何必瞎表态,或将触怒那两家呢?

裴该笑笑说:“朕既出此言,绝非试探卿等。卿等既为宗室,功劳亦高,王其一二,本无不可;至于国家制度,倘若封之于远疆,自当驰禁,使牧民、养兵,为王室屏藩——如昔周封齐、鲁于东夷,封晋、燕于北狄也。”

随即摆摆手,说你们都起身吧,别再跪着磕头了,然后从案上抽出一张纸来,提笔蘸墨,写下几个字。

裴嶷等都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只得暂且缄口,殿中一时静默。

就见裴该放好笔之后,即将那张纸翻转过来,朝向众人,缓缓说道:“如此数地,可以封王,屏藩王室,卿等若有意,乃可择一地而王之——虽一时未能得其土,朕既允诺,绝不反悔。”

众人定睛一瞧,只见纸上写着三个大字:

“韩、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