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查士丁尼的神学思想和正统教会的创立及宗教迫害(519—565 A.D.)

前面提到查士丁尼成为君王、征服者和立法者的各种面貌,但是并未提到他还是一位神学家,或许大家带着成见好像不以为然,事实上他的神学就本人的形象而言,占有非常突出的地位。他的臣民极为尊敬活着或去世的圣徒,国君对于臣民这种心理非常同情,他的《法典》特别在《御法新编》这一部分,全都肯定并扩大教士的特权。凡是僧侣和俗人之间发生任何纠纷,偏袒的法官都倾向于认定,无论是真理、清白和正义都在教会这边。皇帝在公开或私下做礼拜时都很虔诚,足为模范,不管是祈祷、守夜还是斋戒,都像悔罪的僧侣那样严格;他的想象总抱着可以得到神灵的启示的希望或信念;他已经肯定获得圣母和天使长圣米迦勒的保佑;有一次病危康复要归功于殉教圣徒科斯马斯和达米安奇迹般的出现。都城和东部的行省到处装饰着他的宗教纪念物,虽然耗资巨大的建筑大部分是出于他的爱好和炫耀,不过皇家建筑师满怀宗教热忱,可能也基于对上天的恩主抱着敬爱和感激之情。在推崇皇帝的伟大的头衔之中,他认为“虔诚”两字最为悦耳,增进教会在世俗和精神上的利益是他毕生最严肃的工作,作为国家之父的责任通常比不上保护信仰。

当时的各种争论与他的性格和认识都能意气相投,神学教授对于一个外行为了专心于他们的技艺而忽略己身的工作,一定会在暗中加以讪笑。一个大胆的阴谋分子对他的同谋说道:“对这样一个顽固的暴君还有什么好怕的?整夜不睡也没有人保护,只会坐在小房间里跟胡须灰白的老头讨论问题,翻阅那些又厚又重的教会书籍。”苦读不辍的成果在很多会议中表现出来,查士丁尼成为说话有分量而且思虑周详的辩论家,显得光彩夺目,在很多讲道词以及使用诏书和信函的名义,向帝国宣布国君的神学思想。就在蛮族入侵行省,以及胜利的军团在贝利萨留和纳尔塞斯的旗帜下前进时,身为图拉真的继承人不理军营事务,以能领导宗教会议进行征服而感到满足。要是查士丁尼在这些会议上,曾经邀请不怀私心而又富于理性的观众,那么他可能明白下列几个要点:

首先,宗教争论是傲慢和愚昧的产物;其次,最值得赞许而又真实不虚的虔诚,只能靠沉默和顺从来表达;第三,对个人本性毫无所知的人,根本不应妄图探寻神的性质;最后,我们只要知道权柄和仁慈全部归于上帝即可。[338]

宽恕并不是那个时代的美德,要说纵容叛徒,君王更缺少那种雅量。等到皇帝降格成为心胸狭隘、脾气暴躁的争辩者,很容易在被激怒的状况下,运用全部的权势以弥补理论之不足,对于那些故意闭眼不加理会的顽固分子,毫不怜悯施以无情的处罚。查士丁尼的统治虽说一成不变,但还是想出很多不同的迫害办法,在巧立名目和执法从严方面,远胜前代那些懒散的皇帝。他规定所有的异端分子,要在短短的3个月期限内改变原有的信仰,要不然就施以流放的处分。要是他默许这些人勉强留下来,那么在他的铁腕统治之下,他们不仅丧失社会对于个体的所有福利,同时还会被剥夺作为人和基督徒的天赋权利。

在过了400年以后,弗里吉亚的孟他努派仍旧运用圣灵的特殊结构,受到男性和女性使徒的激励,追求完美和预言的宗教狂热情绪。正统教会的教士和士兵接近时,他们异常敏捷地抓住殉教的桂冠。聚会所和会众在烈焰中化为灰烬,即使是在暴君死去300年后,这种最原始的狂热分子却还是没有完全灭绝。受到哥特同盟军的保护,阿里乌斯派在君士坦丁堡的教堂勇敢面对严苛的法律,教士富有奢华的程度可比元老院。查士丁尼贪婪的手所攫取的金银财宝,或许可以说是合法从行省和蛮族获得的战利品。异教的残存人士仍然藏匿在人类生活最高雅和简朴的环境之中,激起基督徒的愤怒情绪,或许是极不愿有局外人成为他们内部争执的见证。有位主教以宗教的检察官而著称于世,经过他的努力工作,很快发现在城市和宫廷里,还有官员、律师、医生和老师坚持希腊的迷信。他们立刻接到严厉的通知,必须立即就愿意惹火朱庇特还是查士丁尼做出选择,再也不可能在冷漠或亵渎的面具后面,用可耻的行为隐藏对福音的反感。仅有佛提乌大公决心要像祖先一样活着或死去,他用短剑一击获得解脱,好让暴君鞭尸示众聊感安慰。他那些意志薄弱的弟兄只有屈服于尘世的君王,他们全部接受洗礼的仪式,尽力用宗教的狂热洗刷偶像崇拜的嫌疑或罪行。荷马的故乡和特洛伊战争的现场,仍然保留他的神话所激起的最后火花,还是那同一位主教的关照,在亚细亚、弗里吉亚、吕底亚和卡里亚,一共发现7万名异教徒都要改信基督教。为了这些新入教者兴建96所教堂,亚麻法衣、《圣经》、金银制的圣餐器具和各种法器,全部由虔诚而慷慨的查士丁尼供应。[339]

早已逐渐被剥夺豁免权的犹太人,现在受到更为困扰的法条的压迫,规定他们必须与基督徒在同一天过复活节。[340]他们可能有抱怨的理由,因为正统基督徒也不同意君王用天文推算的日期。君士坦丁堡的人民把四旬斋的开始日期,比官方的规定日期向后延迟一周,他们很高兴有7天的斋戒,但是皇帝以时间已过为由下令要贩卖肉类。巴勒斯坦的撒玛利亚人是一个混杂的种族,也是一个思想暧昧难以分辨清楚的教派,异教徒把他们看成犹太人加以排挤,犹太人认为他们是宗教的分裂分子,基督徒更把他们当成偶像崇拜者。可厌的十字架早在他们神圣的加里兹姆山[341]竖立起来,但查士丁尼的迫害政策给他们的选择只有受洗或叛变。他们选择拿起武器揭竿而起,在一位奋斗到底的领袖指挥之下,这一个无力自卫的民族竭尽可能,用他们的生命、财产和庙宇作为代价来寻求报复。撒玛利亚人最后还是被东部的正规部队镇压,2万人被杀,还有2万人被阿拉伯人卖给波斯和印度的非基督徒,这一可怜的民族所留下来的残余民众,则不惜改变宗教信仰以洗刷反叛的罪名。估计在撒玛利亚战争中有10万罗马臣民被害[342],过去繁荣的行省变成赤地千里的荒野。然而在查士丁尼的信条中,残害异教徒不适用谋杀罪,他非常虔诚地努力工作,要用火与剑来建立唯一的基督教信仰。

查士丁尼带着疯狂的宗教情绪,至少有责任要永远保持正确的信仰。在他统治的最初几年,非常热情地表示自己是正统基督教会的门徒和庇主。希腊人与拉丁人重归旧好,使得圣利奥的巨著成为皇帝和帝国的信条。聂斯托利派和优迪克派无论在哪一边,都遭受到双重的迫害行动。在尼斯、君士坦丁堡、以弗所和卡尔西顿分别召开的大公会议,经过立法者批准以后成为正统教义的法典。[343]虽然查士丁尼致力于维护宗教信仰和礼拜仪式的统一,但他的妻子狄奥多拉的虔诚与其恶行可以相提并论,这个时候她还是听从若干一性论教师的训诲,因而教会公开或暗中的敌人,就在仁慈女保护人的微笑中获得恢复和发展。于是,都城、宫廷以及婚姻关系,会因宗教信仰的分歧而产生分裂,然而皇家夫妇的真诚是如此可疑,以至于很多人把他们表面的对立,看成是一种恶意的阴谋,用来对付人民的宗教和幸福。[344]极为出名的争论(532—698 A.D.)只要几行字就可说完,在全书里填满三章[345]的篇幅,便可以充分透露这种微妙和诡诈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