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1559—1563年(第4/49页)

“我可是为王后而战!”

这句讨好用错了地方。卡泰丽娜别开目光,玛丽皱起眉头。亨利的长枪上系着黑白相间的丝带,那是迪安娜·德普瓦捷的绶带,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亨利大婚不满一年,就被那女人迷了心窍,过去这二十五年来,卡泰丽娜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迪安娜要比国王年长,再过几周就是花甲之年;亨利虽然还有别的情妇,但视她为一生挚爱。卡泰丽娜虽然习以为常,但亨利不经意间还是会触动她的心头刺。

亨利出去穿戴盔甲,房间里的小姐命妇一阵窃窃私语。卡泰丽娜示意艾莉森趋前。王后对她一向青眼有加,因为她一直悉心照顾病弱的弗朗索瓦。此刻卡泰丽娜微微探过身子,背对着其余的朝臣,示意讨论的是私事。她压低声音说:“已经十四个月了。”

艾莉森明白王后所指:这是弗朗索瓦和玛丽成婚的时间。艾莉森接口说:“而她不曾怀孕。”

“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该知道的。”

“她说没有。”

“可你半信半疑。”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

“我婚后也迟迟不见喜讯。”

“真的?”艾莉森吃了一惊。卡泰丽娜可给亨利生了十个子女。

王后点头说:“我心急如焚——陛下被夫人勾引了之后就更加如此。”大家都把迪安娜称作“夫人”。“我对他一片痴心,至今依旧。可她抢走了他的心。我以为有了孩子,就能让他回心转意。他终于回来陪我——我后来才知道,那是她的意思。”艾莉森不禁皱眉:真叫人心酸。“可我就是怀不上。”

“陛下想了什么办法?”

“我不过十五岁,家人又远在数百英里之外,我满心绝望无助,”她压低声音,“我决定偷看他们。”

听到王后向自己吐露这么难以启齿的秘密,艾莉森吃了一惊,也有些难堪。卡泰丽娜却不以为意。亨利那句没心没肺的“我可是为王后而战”,叫她心里不是滋味。

“我怀疑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对,就想瞧瞧夫人是不是有别的法子。他们常常午后欢爱。我叫女仆找到一个方便偷看的地方。”

艾莉森脑海里浮现出奇异的一幕:王后透过什么小孔,偷窥夫君同情妇缠绵。

“我目不忍视,因为陛下对她百般宠爱。此外我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两个人先是玩了一阵游戏,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最后陛下肏了她,和肏我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是陛下乐在其中。”

卡泰丽娜语气干巴巴的,满是怨愤。虽然她情绪没有异样,但艾莉森听得只想落泪。她暗想,卡泰丽娜定然伤透了心。她有好几个问题想问,但怕破坏了王后追忆往事的心情。

“什么方子都叫我试遍了,有的叫你直想吐——粪便做的膏药涂在私处之类的。可惜一概不管用。幸而后来瞧了费尔内尔大夫 [1] ,才知道为什么一直怀不上。”

艾莉森听入了迷。“为什么?”

“陛下的命根子又短又粗,虽则好看,只是不长。他进入不深,所以我一直是处女之身,精子进不去。大夫用一种特别的工具替我刺破,一个月后,我就怀上了弗朗索瓦。立竿见影。”

这时窗外爆发出一阵欢呼,仿佛他们也听到了故事,正为这美满的结局喝彩。艾莉森猜测是国王绰枪上马了。卡泰丽娜一只手按在艾莉森膝头,好像叫她少安毋躁。“费尔内尔大夫不在人世了,不过他儿子同样医术高明。叫玛丽去瞧瞧。”

艾莉森心下奇怪:王后何不亲口告诉玛丽呢?

卡泰丽娜似乎猜中了她的心思,说道:“玛丽心高气傲。要是她会错了意,以为我当她生不出,也许会怨我。这种事婆婆不好说,还是朋友说恰当。”

“我懂了。”

“就当是替我做个人情。”

王后本可以命令,却说成请求,可见为人谦恭。艾莉森满口答应。“自然。”

卡泰丽娜这才起身。她走到窗边,众人纷纷围拢过去,艾莉森也凑了过去。大家一齐向外张望。

道路中央用两排篱笆围起了一段长而窄的小径,一头立着御马“不幸”,另一头则是蒙哥马利伯爵加布里埃尔的坐骑。小径中央横着一道栅栏,免得两匹马相撞。

比武场中央,国王正和蒙哥马利交谈,窗前听不清内容,但看样子是起了争执。比试将近尾声,有一些观众正待退场;依艾莉森猜测,好武的国王还想再战一回合。

这时就听国王朗声说:“这是命令!”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蒙哥马利鞠躬表示从命,接着戴上头盔。国王也套上头盔,两个人各自驱马回到小径两头。亨利放下面甲;艾莉森听见卡泰丽娜喃喃地说:“扣紧了,我爱。”只见国王扣下插销,以免面甲掀起来。

亨利急不可待,不等吹号,就脚跟一夹,催马冲了过去。蒙哥马利也迎了上去。

这两匹坐骑都是战马,久经沙场,高大强壮;马蹄铿锵,仿佛巨人提坦用巨大的鼓槌敲击地面。

艾莉森兴奋中夹着恐惧,感到一颗心怦怦直跳。两名骑士加快速度,战马朝彼此奔腾而去,丝带迎风飞舞,观众热烈叫好。两个勇士提着木枪,刺穿了中央的屏障。枪头都磨平了:比武只是点到为止,把对方掀下马就赢了。尽管如此,艾莉森还是暗自庆幸,这个比赛只限男子参加。要是换作自己,准保要吓破了胆。

紧要关头,两个人各自双腿一紧,夹住坐骑,身子前倾,迎面相撞,只听砰的一声,蒙哥马利的长枪击中国王的脑袋,刺穿了头盔。国王的面甲飞了上去,艾莉森立刻明白,搭扣在撞击中碎了。木枪折成两截。

马跑得太快,一时勒不住,驮着鞍上的骑士依旧向前冲。电光火石之间,蒙哥马利手里那半截长枪又一次刺中了国王的面颊。国王向后仰倒,好像昏过去了。卡泰丽娜失声尖叫。

艾莉森瞧见疤面公爵一跃翻过围栏,朝国王奔去;几个贵族也跟着跑过去。几个人稳住马,把国王从马鞍上抬了起来,因为盔甲太重,费了不少力气。国王躺在地上。

夏尔枢机跟在哥哥疤面之后,皮埃尔紧紧跟着。他们小心翼翼地替国王卸下头盔,立刻看到他伤势严重。只见他满脸血污,一根又长又细的木刺扎进了眼睛,头脸部也扎了不少木刺。国王一动不动,看样子没有痛觉,像昏死过去了。医生一直在旁候命,就是怕出意外,只见他跪在国王身边查看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