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沈儿峪之战中的徐达与王保保

人么,得意必然疏忽,疏忽必然大意,伟人、英雄、名将概不例外!有些大意的明军主帅徐达合理地没有这样预料:狡诈的王保保会再给他几天时间吗?95

沈儿峪,壕谷两边的主帅都在琢磨着对方。

王保保的预定目标:集中全军力量将徐达援军主力击败,哪怕是仅仅击溃也行,然后翻身继续围困兰州,能迫使兰州守军投降最好,若真碰上愿意饿死在城内的这么一群狠人,那就继续守株待兔,反正明军会源源不断送到嘴边的。

当然,能得到大胜后趁势东进中原的机会更好,如此大元光复也就指日可待了。

徐达的进军目标:首先当然是为了给兰州解围,这个初期目的不用作战也已经达到;但皇帝给的任务是收拾掉王保保这个最大边患,现在已经成功把王保保主力吸引在了沈儿峪,最关键的时刻也就到了:怎样聚歼这十余万剽悍的蒙古铁骑?

就双方实力对比来讲,明军并不占优绝对优势,虽然总兵力多于王保保,但自己所率明军是步兵为主力,用于固守或者攻坚还可以,当真野战却弱于全部由骑兵构成的元军,尤其是元军一旦决心开溜,明军还当真束手无策。

徐达非常清楚: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后勤供应,路途虽远总能源源不断,而元军却只有分兵劫掠,这可是个不确定因素,王保保不会容忍自己与他长期对峙下去,或孤注一掷进攻,或干脆抽身走人,二者必选其一。

令徐达最担心的就是王保保选择后者,那么自己这十五万大军可就成了真正的劳师无功,且不说回去无法向皇上交代,就是西部边患也将成为长期的大麻烦!

一旦王保保下决心选择前者,对明军来说形势也不容乐观:十万铁骑舍命前扑不是那么容易抵挡的,一旦被元军冲开了东进之路,整个甘陕甚至关内都将被蒙古铁骑蹂躏一番,那时将上对不起君父下对不起黎民!

有没有可能出现第三种局面呢?这就是徐达自出师以来一直苦思所在,之所以进军并不那么迅速,也是基于这两点的前者:怕把王保保给吓蹿了!

所以,徐达在得知王保保将其主力屯军于车道岘之后,简直是喜出望外!迅即摆出了怯战架势,将自己的主力扎营于沈儿峪停步不前,深壕那边自然是为王保保预留的歇息地,这样双方地势势均力敌,王保保不应该胆怯远走,更不可能坐守车道岘等待粮草慢慢消耗。

为了进一步麻痹王保保,所以才派邓俞所部稍微前出至车道岘扎营,因为这也是一种求战表态,但却对元军产生不了多大威胁。

现在就等着王保保选择了:出动主力围剿邓俞所部——如此明军主力不妨抓紧休息,等元军势头稍弱,便全军出动逼近下寨,至于是否强攻车道岘?不见得!那时王保保将会明白他把自己关进了一个“大监狱”里,定西山路无非那么几条,集中兵力封锁住四面道路,剩下的就是“瓮中捉饿鳖”了!

再就是王保保主力前出,但那时的车道岘还要留兵驻守,如此与自己对决的元军将少了一半甚至更多,这种明显有利于明军的选择,王保保会这么干吗?

天佑大明!徐达做梦也没梦到的局面出现了:王保保手握十万铁骑竟然与以步卒为主力的明军玩儿起了隔沟对峙?看来此人在太原城下输的并不冤枉,这几乎等于“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还有如此用兵的所谓“名将”?

但是,这种内心深处的“小算盘”历来就是各打各的,尤其是,王保保这“名将”并不是浪得虚名,肚子里还是有点真货色的,王保保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先摆出一副表面对峙的架势,最起码自己立于了不败之地,尽可以利用自己的强弩射程远于明军的优势控制双方之间的深沟,这样一来就形成了这种局面:我能随时过沟去打你,你却无法突破我在沟沿的强弩防御而来打我,这种貌似对双方公平的地势也就等于全部有利于元军。

至于面前这道深壕?黄土沟而已,数以万计的大军面前,还能让它给难住?无非是多费点气力罢了,强弩掩护下挖掘出一道战马能驰上奔下的斜坡就是。

如此一来就会给徐达造成这样一种假象:敌人不甘对峙许久,急于主动求战,不妨也半真半假狠狠打上几天。

背后呢?王保保已经策划了一个奇招:将眼前深壕化为明军心理上的安全线,再加上自己来个一日数次纠缠作战,那时明军最怕什么?背后狠狠劈下一刀!

一支大军忌讳的就是前后受敌,那时庞大的明军将失去后方,粮草供应自然被断,一旦出现这种情形,徐达会怎么办?拼命往回打呀!不然十余万大军能支撑几天?

而这时的元军主力才会真正露面,背后掩杀溃军的态势也就自然形成,徐达就是有通天彻地之能,还能避免失败的命运吗?

目前沈儿峪态势,极像徐达与王保保在下一盘地面中国象棋,那深壕就是楚河汉界,两个棋手都在架炮飞马出车,只不过,暂时的态势好似王保保局面略优:巡河成功,几个小卒已经越界参战——不是兵卒之类,都是能回头的车马炮之类,因为越壕攻击的元军假如没有战死,还是能撤回深壕这边营寨歇息的。

而子力占优的徐达明军却处在自己的界河内防守,被动应付王保保的过河马、巡河车,甚至还有横冲直撞不回头的几个小卒。

不过,由于徐达的守方阵型严整,劣势下也能从容应对;只是,暂时处在攻方地位的王保保却正在预伏一招绝杀:一枚暗炮悄悄移向了己方象位,就等着炮打闷宫的那一刻!

96

沈儿峪开头几天的战事进行得相当激烈。

任何人,甚至也包括双方的主帅徐达与王保保,都难以区分这究竟是佯攻还是真打。

大家恪守上古传统战式:每逢元军号角扬起,固守在深壕边的明军便开始主动收缩列阵以待,军阵中央无疑是徐达紧急构筑的战垒——中山垒,密集的长枪大阵与藤牌兵严实地屏障着军阵四周,而明军骑兵则隐藏其后,只待战垒上战鼓响起,便不时进行小队形“短促突击”,搏杀一阵便迅即撤回阵中。

明军的主动撤守沟沿使元军省了不少力气,强弩只是作为警戒就成了,元军骑手们得以从容下马进行土方施工,虽然这种活极为辛苦,但还是在深壕两侧开挖出大量马道,元军终于能进行越壕攻击作战了。

只是接敌开战后却发觉战事相当难打,明军阵型严密,又有高台上的弓弩掩护,这使精于野战的蒙古铁骑占不了多少实质性的上风,也就是突击上去,一阵骑弩射出即回马重新整队,再扑上去也是大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