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孙、黄、袁、黎四巨头协定(第2/4页)

孙中山赴北京的目的,是想以德化袁,以诚信使袁归附,所以他的北行任务有三:一是拟吸收袁世凯加入国民党,且愿意把党魁的地位让给袁,使袁能为党所用;二是拟以政党责任内阁限制袁滥用总统权力,以便与袁真诚合作;三是拟说服袁仍然迁都南京,以避免北方腐朽势力的包围。为了表示和袁真诚合作,他和黄兴相约,共同放弃竞选民国的正式总统,以让袁在毫无对手的情况下当选正式总统。他还进一步发表了十年不换总统,以安定国家政治的主张。

9月6日,孙中山抽空到张家口去眺望长城景色。对北中国的风物,这位民国伟人是生疏的,他毕生奔走革命,推翻清廷,创建民国,功成不居,退位让袁,如今以国民一分子,仆仆风尘,不忘国家统一和建设,这种坦荡的胸怀,实在是令人崇敬万分的!可是,他在北方的努力都白费了,由于袁世凯已是一个入了魔道的霸王,他对于这位革命伟人对他的感化,完全没有接受。民国初年政治陷于动乱,以及袁后来称帝失败,可以说与这次孙、袁晤面,袁不能接受孙的教诲有很大关系。

孙中山在北京前后住了一个月,和袁的谈话共13次,每次谈话自下午4时起到夜晚10时至12时,更有三四次是谈到午夜二时以后。这些会晤,除了孙、袁两人而外,有时则有梁士诒参加。由于会谈没有公布,因此内容是讳莫如深的。据说有一晚孙中山对袁说:“国家建设首在交通,兄弟打算在十年内造筑铁路廿万里,望君能练成百万精兵。则中国可达到富强境地了。”袁微笑说:“办铁路我知先生是有把握的,若练成精兵百万,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另一晚上孙、袁谈到一点钟,梁士诒送孙中山返行馆,孙留梁叙谈,曾说:“我与项城的谈话,所见略同,我的政见,他都能领会,但有一事我至今尚不明白,我认为中国以农立国,倘不能于农民自身求彻底解决,则革新根本谈不到,欲解农民自身问题,非耕者有其田不可。我与项城谈到耕者有其田的政见,以为项城必会反对,怎知他不但不反对,且肯定认为事所当然,我实在不解是何故?”梁答说:“先生环游各国,目睹大地主之剥削,又生长南方,亲见佃田者之痛苦,故主张耕者有其田。项城生长北方,足迹未尝越大江南,而北方多属自耕农,佃农少之又少;故项城以为耕者有其田系当然之事。”

孙中山究竟把他的三个北行目的对袁说了没有,不得而知,但他曾和袁说到收回硬币而代以纸币的政策。他每提出一个问题,袁都击节赞赏,从没有不同意。有一天两人谈到兴高彩烈时,袁兴奋地站了起来,举手高呼:“孙中山先生万岁!”孙中山也回报一声:“大总统万岁!”

袁对孙中山的态度是亲切、诚恳、百依百顺,使孙中山错误地认为袁的一切并不如传言中的恶劣。袁从未对孙中山提过什么要求,仅只谈过一件事是梁启超回国问题。袁说:“辛亥年我组织责任内阁时,曾经请梁卓如回国来担任司法部副大臣,他虽然没有回国,但此后经常和我通信,我知道他已经放弃了君主立宪的主张,现在允许他回国来参加政治,对我们不但没有害处,而且多少可以得到他的一些帮助。”孙立即同意了袁的意见。原来梁启超在戊戌政变后,得了日人山田、少村俊三郎、野口内多三个人的掩护,由天津逃到日本,从事保皇立宪的运动。中华民国成立后,云南都督蔡锷电请黎元洪转电中央政府,要求起用他的老师梁启超,对袁世凯来说,他正想把这个君主立宪派领袖延揽回国,以供他的利用。所以他才如此热心地向孙中山提议,希望孙不念旧恶,给梁以效力民国的机会。

孙中山既然相信袁有合作就范的诚意,于是敦促黄兴仍来北京一行,俾免心中有所不快。黄虽不惬于袁的为人,但为调和南北,维持大局起见,乃毅然前往北京。

早在7月中旬,袁即遣蒋作宾持亲笔函和照片访黄,邀黄入京,黄当时复袁函如下:

“慰公先生大总统钧鉴:日昨由蒋雨严(作宾)次长交到手书尊照。既见鬷蔑之心,如睹叶公之面,私衷钦仰,未可言喻。念自南北统一,先生独排众议,竭力主持,造福国民,诚非浅鲜。方今建设伊始,经纬万端,财政日陷于危机,舆论未衷于一致,潮流所至,国本堪虞,尤赖展布鸿猷,以匡大局。兴历年奔走,学殖久荒,才智不及中人,精力亦渐疲惫。临时政府成立以来,迭次忝膺重任,勉竭驽钝,实无寸长,退职之余,方思补过,而赐示乃奖励逾量,策以方来,命速至京,共筹大计,再三祗诵,愧悚弥深。惟是国事关怀,肝胆尚存,深念我公独当冲要,劳怨不辞,兴也何人,岂敢惜此一行,苟安旦夕,虽管蠡之见无可贡献,而得见君子,借聆名言,实所欣愿。前因风扇伤手,疮痕未愈,近复脚气发痛,跬步艰难,俟稍就痊可,即当遵命北行,抠衣进谒。兹因蒋次长还京之便,附呈相片,先表企慕之忱,伏维垂鉴。敬颂钧安!黄兴顿首。”

袁又以大总统名义颁令授黄兴为陆军上将,黄于9月12日上书辞谢。辞函云:

“大总统赐鉴:元年9月7日奉钧令授兴为陆军上将。闻命之下,愧悚莫名。……兴湘上书生,军旅之事本未尝学……十年以后,屡蹶屡起,中间亡命海外,虽不敢苟安旦夕,爱惜余生,然多败垂成,无功可纪。去岁武昌首举义旗,各省响应,卒致一体赞成,建设民国,时仅三月,兵不蔓延,而大局略定,皆出于我大总统救国之决心,与全国同胞之毅力。兴随诸君子后,强效驰驱,本国民分所应为,乃蒙宠以殊荣,侪之上将,则是不谙武学之身,滥竽军界……才同下驷,位忝冠军,时值种瓜,功非老将,倘竟被此荣名,恐无以励戎行而诏来兹也。况复河口督师,丧吾精锐,粤城苦战,失我良朋,以及历年各处相从起义,或运动革命,而身死妻离子散,久陷囹圄者,数且千百计。汉阳之役,舆尸多凶,皆为兴生平至痛之事,今独以侥幸残生,靦膺上赏,回念荒原白骨,冢且垒垒,创造共和,皆诸先烈之碧血所化。曾记日本社会党有歌云:‘彼大将胸间光辉灿烂之物,原非荣誉之金鸡勋章,乃为最可怜之兵卒骷髅’,今之上将头衔,何以异此!此则兴午夜扪心,诵一将功成万骨枯之句而悲不自胜者也。务恳我大总统俯鉴愚忱而重视名器,不可滥假,收回成命,使兴得为共和国民,免滋咎戾,实所感激,不胜屏营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