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黎元洪引狼入室(第3/4页)

黎、江两人的电报,都承认解散国会是一件违法的事情,黎的电报显然透出以解散国会为保存共和国体的交换条件。这道命令发表后,避难到上海的国会议员发表联名通电说:

“民国《约法》中,总统无解散国会之权。江朝宗非国务员,不能代理国务总理。且总统受迫武人,自认非法,所有解散国会命令当然无效。”

6年6月13日,张勋在天津德租界寓所开了一次会议,会后发表通电说:

“比因政争,致酿兵事。勋奉明令,入都调停。……默察各方面之情形,大多数之心理,咸以国会分子不良,力主解散另选。……犹忆国会前度之解散,出于首座领衔之陈请,无非为奠定大局之计。区区此心,窃符斯旨。幸大总统洞烛舆情,俯采众议,特颁明令,解散两院。……勋拟即应命入都,共筹国是。俟调停就绪,即商请出师各省撤回军队。”

张勋邀李经羲到段宅,请段同往北京“共筹国是”,段婉词谢绝,张勋又到徐世昌宅进行了很长时间的密谈。密谈的内容是商量复辟。据外间所传,徐向张勋提出三个条件:一、给他以摄政或类似摄政的名义,畀以全部政权;二、把他的女儿许给溥仪为皇后;三、实行君主立宪。张勋回寓后,曾把会谈的情形告诉来访的一些复辟派分子。刘廷琛听了大笑说:“此人真不愧为活曹操”。张勋原来是很敬重徐世昌的,但是这次识破了他的底细,一会儿想做民国的大元师,一会儿又想做“大清帝国”的摄政王和“清朝国丈”,因此由敬重的心理转变为鄙视的心理。

6月14日下午3时,张勋偕同李经羲、张镇芳、段芝贵、雷震春等乘专车到北京。黎派丁槐、钮传善、方枢为代表,到站欢迎的还有北京军警长官江朝宗、陈光远、吴炳湘等。由前门车站到南河沿张宅,沿途用黄土铺在地上,军警夹道警戒,并分段布置辫子军的步哨和岗位,城楼上和墙上都站有全副武装的兵士。这是以前皇帝出巡的气派。张勋的汽车所经路线,先派马队驱逐行人,东城和西城的交通断绝达4小时之久。在警戒线内。行人不能通过,但是一切外国人却不在此限。黎早已传令打开中华门迎接张勋。从民国成立以来,中华门为了迎接贵宾只打开过三次:第一次袁世凯迎接南京政府派来的宋教仁等五专使,第二次迎接孙中山,这是第三次。北京市民从门角弯里偷看“张大帅”,只见他头戴瓜皮小帽,帽子中央嵌有宝石一方,脑后垂有大辫,身穿纱袍,套以佛陀金边的玄色大马褂,脚穿乌缎鞋。这真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大怪物。

张勋晋京的一天,伍廷芳父子悄然离开北京。

张勋的架子真大,到京的当天并不谒见那个望眼欲穿的总统,虽然公府正在悬灯结彩等候着他。15日晨,黎派夏寿康、钮传善到南河沿张宅面邀。一直到9时,张勋才乘汽车出门,先访王士珍,后到总统府。黎备有丰盛的筵席与张勋共进午餐,并邀王士珍、李经羲、江朝宗等作陪。张勋在宴会上用书面提出解散国会以外的解决时局办法五条:

一、组织责任内阁;二、召集宪法会议;三、改良国会规制,减少议员名额;四、赦免政治旧犯;五、摒退公府佥壬。

此时黎已经失去了抵抗,就在条文上亲笔批明:“交院分别办理”。张勋还在口头上补提了三个条件:

一、请将优待清室条件列入宪法;二、请订孔教为国教;

三、请批准定武军(辫子军)增招军队二十营。

关于制宪问题,张勋主张援引民国元年南京临时参议院的成例,由各省推派代表二人,组织宪法会议。黎也向他反提了四个条件:

一、独立各省取消独立;二、天津总参谋处撤销;三、各省军队撤回原防;四、各省不得扣留中央税款。

张勋变成北京政府的新主人,他在谒黎后通电独立各省说:

“入都后,折衷各方意见,条举磋商,如组织责任内阁、召集宪法会议、改良国会规则、减少议员额数、赦免政治旧犯、摒退公府佥壬等事,均蒙主座批准。……各省宣告脱离之始,所提条件虽有不同,而其大端要不外乎此数者。今者既经解决,则收束军事,亟应实践前言。电到之日,请即取消独立名义,其军队已出发者,即日调回原驻地点。勋俟布署稍定,亦当率队归徐。”

同一天,王士珍、张勋、江朝宗三人联名致函徐世昌、段祺瑞、请其劝告独立各省取消独立,并表示拥护李内阁的态度,康有为也同时通电独立各省劝其取消独立。电报中称赞14省督军呈请解散国会为“大有功于民国”。电报愤慨地说:“大总统以解散国会为惭德,伍总长以坚不副署为守法,各报几以解散国会为不道,南方各省欲借解散国会兴师讨罪,震惊全国。岂忘国会之万恶,而暴民应专制以亡国乎?”他又否定《临时约法》应当继续遵守。电报说:“《约法》非吾四万万之民意也,不过十七省都督之代表以兵力强为之。今十四省督军以兵力散之,出尔反尔,乃其宜也。”

16日,张勋头戴红顶花翎,偕同定武军四个统领乘汽车到神武门,换乘肩舆到清宫,由清室内务府总管世续导入养心殿谒见溥仪。张勋行跪拜大礼,自称奴才恭叩圣安。溥仪赐坐,赏以紫禁城骑马,四个皇妃也都到养心殿来和他接谈。溥仪赐宴,并赏以古磁及名画多件。接着又到东交民巷遍访各国公使,日本林公使设宴予以招待。

张勋到北京的这天,也正是他的八面威风发展到最高峰的一天。从这天起,他的威风开始逐步下降,根据徐州会议的决定,对于一切有关国家大计的问题,得由大盟主全权处理,事后再以文电通告有关各省。张勋到北京后,就是以大盟主的资格对有关各省发号施令。但是问题也就发生在此。以前无论袁世凯或者段祺瑞当权的时期,都把各省军阀当作天之骄子,遇事要和他们商量,不商量就行不通,因此养成了各省军阀人人目空一切。袁、段都是北洋派的领袖,尚且如此迁就,张勋何物能够自居于各省军阀之上而向之发号施令;督军团里面有段派,也有冯派,此外大小头目也没有真正甘心充当张勋奴才的人。在督军团向黎进攻的时候,必须推出一个人来出面,张勋才得风云一时,现在黎的抵抗力已经不存在,而这个大盟主还要独断独行,大家岂能容忍?

张勋与各省之间,首先在内阁问题上发生矛盾。李经羲内阁是张勋一个人所支持的,段、冯两派都不喜欢这个内阁。李所定的阁员名单,外交梁敦彦,内务袁乃宽,陆军雷震春,财政张镇芳,海军萨镇冰,教育蔡儒楷,农商李盛铎,司法钱能训,交通杨士琦。其中大部分为洪宪帝制派和复辟派。张勋原拟提出著名的前清遗老劳乃宣为内务总长,由于劳的政治色彩太浓,才改提袁乃宽。这张名单实际上不是李经羲定的,以前张勋推戴徐世昌组织内阁的时候,就曾替徐开出一张阁员名单,那张名单和这张名单的内容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