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三案”的延伸(第2/3页)

这就是“童妃”所说德昌王逃难时的事了。想想看,当时有这么多王府官员和王亲跟随,若说朱由崧是个假货,无论也说不过去。

况且,彼时福藩家破人亡,生活无着落,谁稀罕去假冒他!

崇祯帝痛惜亲叔惨死,先是派遣了勋臣、黄门、内侍前往验审含殓,不久又命驸马都尉冉兴让、司礼太监王裕民、给事中叶高标等人赴河南慰问福世子,并出钱出物帮助安排福世子朱由崧返还洛阳。

崇祯十六年(公元1643年)朱由崧袭封福王,崇祯帝手择宫中玉带,遣内使赐之。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正月,怀庆闻警,朱由崧逃到卫辉府,得到了潞王朱常淓的救济。三月初四卫辉闻警,两人一道南逃到了淮安。与南逃的周王、崇王一同寓居于湖嘴舟中。三月十一日周王朱恭枵薨于舟上,三月十八日福王上岸,住在杜光绍园中。三月二十九日京师沦陷消息传至淮安。其后,朱由崧等人同至浦口,舟泊观音门燕子矶,及至南京百官迎见于龙江关舟中,福王朱由崧的行踪一直呈现在世人眼前,哪有假冒之便?

而弘光即位后便大行封赏各王亲,其中,嫡母邹太后的弟弟邹存义为大兴伯,原配黄氏的兄弟黄九鼎为雒中伯、黄金鼎官都督同知……

这些人,不说都是看着福王朱由崧长大的,可也说是朱由崧至亲至近的人,又怎么能假冒蒙混得过去?

最可笑的是,黄宗羲等人都众口一词地咬定弘光皇太后邹氏年龄与弘光相当,两人有不正当男女关系。

而真实情况是:从河南迎接到南京来的太后就是老福王朱常洵的原配邹氏。

邹氏是万历帝在万历三十一年为朱常洵选的王妃,到崇祯十七年已经年近花甲。

邹太后到达南京时,弘光在上迎笺中就说:“属国家之多艰,鹤发添忧;闵霜雪之入鬓,凤舆飞辖。”

而皇太后初到南京之日,各文武官员都到江岸迎接,并跪迎入洪武门内。可以说,出迎邹太后的官员和百姓不止千人万人,黄宗羲等人硬要变白为黑,将邹太后说成是风韵正当的三十少妇,其居心叵测可想而知。

自古以来,成者王、败者寇。

诚然,南京政府的崩溃、南明小朝廷的覆灭,弘光帝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并不能因此把所有的屎盆子脏东西都一股脑扣到弘光帝的头上。本来,清人撰《明史》,为了彰显自己得国之正,就有意而为地对大明帝王包括明太祖、明成祖、正德、嘉靖、万历等人进行不遗余力的抹黑、丑化,因为是打着替崇祯报仇的旗号入关的,憾于不能对崇祯的形象进行歪曲,既然弘光不肯缴械投降,口诛笔伐方面,那就用不着客气了,更何况,又有东林、复社这些“正人君子”的谩骂和诋毁在前,弘光就无可辩驳地成了众多亡国之君的复合体。

用复社张岱的话来说,就是“自古亡国之君,无过吾弘光者,汉献之孱弱、刘禅之痴,杨广之荒淫,合并而成一人”。此外,张岱还说:“弘光痴如刘禅,淫过隋炀,更有马士英为之颠覆典型,阮大铖为之掀翻铁案,一年之内贪财好杀,酒宣淫,诸凡亡国之事,能集其大成。”

但是,如果能摒弃东林、复社这些所谓“正人君子”因为政见不同、党争不尽,充满了怨怼、愤怒的偏颇之见和大清王朝从政治需要出发对弘光的有意诋毁,透过历史的层层迷雾,凭借史料上所记载弘光帝确凿做过的种种事情,做些平心而论的比较,我们也许会发觉,弘光帝在朱棣藩王制度的严酷扼杀下,在其成长过程中能力和见识欠缺尚多,但昏未必昏、庸也未必庸,而且,以人品论,绝对算得上一个仁义之君。

你看,当初在大位议立之际,姜曰广、吕大器、张慎言、钱谦益、史可法等一大批东林人士都不看好朱由崧,而且,还别出心裁地拟了朱由崧的“七不可”理由,说他“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而等朱由崧终于登上了大位,非但对这些人毫不追究,反而大加擢用,致使弘光朝建立后内阁及部院大臣充斥满了东林人士。单就这一兼收并蓄的襟怀就为许多帝王所不及。太常寺少卿李沾劾吏部左侍郎吕大器定策时怀二心。弘光摆手说道:“朕遭遇不幸,痛失君父,哪里有心思于帝位,只不过在这国家生死关头,才勉为其难,担任重任。至于效忠于朕,定策拥立朕登位的众位大臣,朕已经记在心里,至于没有参与拥立的,也不必要深究。”

同样,勋臣刘孔昭自恃己有拥戴之功,看东林派大臣吏部尚书张慎言不顺眼,就以拥立之事攻击弹劾说:“张慎言此人三心两意,摇摆不定,当初告庙定策,其阻挠有加,不可不诛!请陛下当机立断,大振乾纲,从重处罚张慎言,以惩戒欺君误国之徒。”

弘光并未以为然,当场驳回了刘孔昭的无理取闹,及时调和文武关系。

饶是这样,辅臣高弘图等人还是感到坐立不安,纷纷上前辞职。

弘光一律不批,散朝后又专门召见高弘图、姜曰广等人,推心置腹地说:“国家遭遇了这么多不幸的事情,朕只要倚重于你们,你们为什么执意要请辞?”

高弘图愤愤答道:“不是臣执意要请辞,而是在处理问题上,臣说可,勋臣说不可。是非淆乱,臣还怎么能在位?”

弘光苦苦相劝道:“朕于行政用人方面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爱卿等人所言,朕无一不从,请不要有太多别的顾虑。”

对比一下当年明英宗朱祁镇复位诛杀于谦等臣的旧事,就可以看出弘光的气量和人品,远在许多帝王之上。

对于自己曾经的竞争对手潞王,按照一般帝王的思路,这人留着肯定是个祸患,最佳的手法就是直接让他从人间消失。为此,马士英也曾窃下探听过弘光的想法。弘光只是淡淡一笑,说:“朕叔父立,亦其分耳。”

除了对拥立之事毫不追究之外,他对前朝已经定性、定论的帝王、臣子也极为宽容厚道,颇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及非凡而博大的政治气度。

如五月初一日,弘光才到南京,就去拜谒孝陵,并瞻拜懿文太子陵。懿文太子陵乃是明太祖朱元璋长子朱标的陵寝,朱标次子即建文帝朱允炆。要知道,朱由崧是明成祖朱棣的后人,而明成祖的帝位就是从朱允炆手中夺来的。所以,明成祖之后的历代明朝皇帝对朱标一系向来讳莫如深,大多采取缄默态度。而朱由崧竟能摆脱这一思想禁锢,大大方方地前往瞻拜,其气度和胸襟都令人钦佩。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即位后不久,他摒弃祖父辈的成见,为懿文太子朱标、建文帝朱允炆、景泰帝朱祁钰及其夫人追复为帝为后,并上谥号、庙号,并伸张正义,给名臣方孝孺、于谦等人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