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2/4页)

卢俊义这时听燕青说出这话,十分不悦,呵斥燕青休得疑神疑鬼,胡言乱语。燕青见欲使卢俊义改变主意已不可能,只得再三提醒主公,旅途中务请多加小心。卢俊义自恃武功盖世,便是遇上五七个劫道的亦不在话下,并没将燕青的话认真入耳。他让燕青只管尽心帮助主母看管好家园就是了,别的事情不必操心。然后卢俊义便提了哨棍,带领家丁押着十余辆太平车登上了行程。

出行的头三日浪静风平,安然无事。每日行至黄昏,便有李固接了卢俊义的车仗,延至已经订好的客店,安排用饭歇息。翌日凌晨,李固再带两名家丁先行出发,去打下一个前站。

卢俊义身强体壮,更兼平素练武惯了,日行数十里地甚觉平常。那些家丁都是干惯了力气活的人,亦拿着走这点路程不当回事。众人一路走着,一路饶有兴致地观山望水,阅景赏云,自有一种新鲜感受,真个是将此行当作随卢俊义外出旅游来了。

只有那李固,往常在府上只做些文案事务,沾不到一丝粗活。甚至连打水扫地一类的活计,也都差使下面的家丁去干,乍然间哪里能吃得住一日跋涉数十里路之苦。两三日下来后,腰也酸了,腿也肿了,脚底板上也磨起了大泡。晚间往床上一躺,浑身上下直如散了架子一般,几乎连起身喝口水的气力也无。

李固几次欲向卢俊义请求免了他打前站的苦役,又怕卢俊义骂他不中用,话到嘴边皆咽了回去,暗地里却怪卢俊义不通人情。由此又无中生有地寻思卢俊义令燕青留守庄园是偏宠燕青,信不过他李固,心底里就渐渐生出了怨恨。卢俊义只见李固跑前跑后地勤勉做事,对他的这番心理活动则全然不察。

到了第四日,行至日暮时分,未见李固来接。卢俊义举目四顾,但见前后原野上皆是丛林掩映,没有人家,只道是此处客舍难觅,李固他们未免会耽搁些时辰,也没介意,就让家丁停了车仗,坐到路旁歇歇脚,稍候一时。

这时远山暮霭苍茫,天边晚霞似锦,一派落日前的绚丽壮观景象令人心驰神往。众人正一面擦汗饮水,一面欣赏那山林夕照的美妙景致,突然从两侧的茂林中就涌出一伙持刀将棍的强人。卢俊义反应极快,立时抄了哨棍挺身而起。众家丁亦紧跟着抄了家伙呼啦一下跃起身来。

眨眼工夫,这伙强人已将卢俊义一干人连人带车围定。

卢俊义并不慌张,走上前几步高叫道,诸位兄弟听好,我是大名府玉麒麟卢俊义。愿意交个朋友的,请将道路让开大家方便。如果不给面子,那便莫怪我卢某手下无情了。

强人阵中走出一个儒士装束的人,向卢俊义微笑作揖道,卢员外别来无恙否?我等专门在此恭候卢员外大驾,当然是愿意同卢员外交朋友的。

卢俊义张目一看,认得此人正是那所谓的江湖术士昝青云,顿悟果然是上了贼人的当,心头亦悔亦恼,但是并不畏惧,骂一声你这贼子狗胆包天竟敢来赚我,舞起哨棍便要动武。

昝青云叫道卢员外且慢,容在下将话说完再动手不迟。他边说边向一旁挥了挥手,便有喽啰将李固和两个打前站的家丁押了出来。昝青云道,卢员外的功夫虽然了得,但是你一动手,这几位弟兄的性命却就先自丢了,想必卢员外于心不忍吧。

卢俊义投鼠忌器,只得暂且按下性子收回哨棍,向昝青云喝问道,你们是何人,待要怎的,与我说明白。

昝青云仍微笑着道,是是是,在下正是要禀明卢员外。若问我等的身份,可算是梁山好汉吧。我等其实并无恶意,皆因久仰卢员外大名,奉我宋头领之命,恭请卢员外到敝寨一叙。卢员外若愿随我等上山小憩,便就皆大欢喜。若是不愿降贵纡尊,我等亦不敢违了将令,便不得不以刀棍相邀。不知卢员外意下,欲吃敬酒还是欲吃罚酒。

卢俊义为人正直磊落,平素最恨阴损欺诈行径。此番落了这个圈套,气得他七窍生烟。有心动手去收拾这帮强人,却恐伤了李固几个的性命。万般无奈之下,卢俊义只好应承昝青云,可权往山寨一坐。

昝青云很高兴,事情正在按照他的计划,有条不紊地向前发展。他指挥着喽啰前呼后拥地,就将卢俊义一行人马车仗驱入了深山。卢俊义一路上闷闷地琢磨着,这些强人花费这许多心思,赚得自己去他寨中是何用意,同时就非常后悔不该不听燕青的劝阻,以致遭遇了这般麻烦。

更令卢俊义料想不到的是,在他外出之后,留在府里的燕青亦遭遇了偌大的麻烦。而且这个麻烦,竟是来自于他的妻子贾氏。贾氏生出的这事,与后来整个事态的发展关系极大,这里必得扯过话头一表。

话说那贾氏虽是卢俊义之妻,却比卢俊义小了十余岁,年纪与燕青、李固都相差无几。贾氏的模样生得颇为俊俏,脾性亦是十足风流。因见卢俊义家底殷实,形容伟岸,嫁得这样一个夫君,她原本可算心满意足的。卢俊义对贾氏又是甚为爱怜,一应吃穿用度随其所欲从不约束。贾氏的娘家但有需求,卢俊义也是能帮便帮,尽量满足。所以应当说贾氏在卢府的日子,过得是百般顺心,无可挑剔。

但是偏偏有一件事不称贾氏心意,却又难与人言。这便是夫妻间的性事。

原来那卢俊义虽然体魄雄伟,精力过人,房中之事的能耐却较一般。而且卢俊义生就的英雄秉性,素日里除了操持府上的事务外,主要的心思便是放在习武练功,钻研武学上,对房中之事兴趣不大。新婚燕尔之时,卢俊义曾与贾氏夜夜缠绵过一段时间,蜜月过后那床上游戏便日渐稀少。再到后来,也就是月余光景才与贾氏同房一次。而且每每是例行公事,顷刻了结,没有许多的戏耍意趣。

贾氏这人恰恰相反,在享受性事乐趣方面欲求极强。在卢俊义无意行事时她又强迫不得,天长日久,贾氏心中便生出邪念,盯上了年轻英俊的府中副都管燕青。

不过盯上归盯上,贾氏长期以来却没有机会也没有胆量去进行什么动作。燕青非常敬重卢俊义,对她自然也是十分尊重,一举一动中均严格以家人对主母之礼相待,令她连一言半语的玩笑都开不得。贾氏又素畏卢俊义的威严,也不敢有半点轻薄造次的举止流露。是以成年累月中,贾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青这条精壮蓬勃的汉子在面前走来晃去。

卢俊义的离府外出,正好为她的淫欲贼胆让开了一条通行路径。

平心而论,下面发生的事情本不是贾氏蓄谋而为。起初听到卢俊义意欲外出避祸时,贾氏并无盼望着卢俊义赶快离开,以利其苟且行事的想法。卢俊义是这座府第、这所庄园的主心骨,有卢俊义在府中,全府上下便心如磐石,她的心里也踏实,在这一点上贾氏是深有体会的。所以当卢俊义提出要做远足,她亦是真心诚意地劝阻过。她觉得若是卢俊义不在,她都没有能力承担起当家做主的职责。卢俊义乍离之时,她的心底里确实是一片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