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第3/5页)

燕青听过事情原委,沉着地想了想道,祸事既出,急也无用。目下之计,宜先打探出李逵兄弟被押往了何处,再想办法去疏通关节救人。宋江点头道有理,即命店里派出两个机灵的伙计,带上那两个亲随分头去打探消息。

李逵这件事闹得动静不小,街头巷尾多有议论,打探起来不太费劲。两路探子很快便先后返回,带回来的消息基本一致:捉拿李逵的逻卒属开封府管辖,但李逵吃拿后即被蔡攸派人提走了,现在囚于蔡攸府里。而且,据说已有人识破了李逵的真实身份。

面对这个情况,众人都觉得棘手。蔡攸的关节不是一般人能够打得通的,何况其人属于与梁山泊义军有过节的一派,这回当街打了他的家丁,坏了他的好事,他岂能不将李逵置之死地而后快耶?

燕青见宋江百般无计,深思了一阵,带着几分无奈道,可制约蔡攸者唯皇上也,只好再请李师师帮一回忙了。

宋江应道,使得使得,就有劳贤弟再拜托一回李师师吧。你可先付她酬资五百两银子,事成之后再予重谢。

燕青一刻也未延搁,马上就动身赶至了镇安坊。

这一回,燕青是径直从镇安坊的正门而入。张迪安排宋江和燕青经由镇安坊里的地道进宫,李姥姥是见到了的。李姥姥虽不知道,亦不敢问事情根由,但是明白了这燕青与皇上有些瓜葛。今见燕青理直气壮地言称有要事须见师师,便不敢怠慢,连忙巴结着让一个丫鬟引了他去。

燕青见了师师,顾不得寒暄,就将李逵闯祸被拿进蔡府,欲求皇上下旨赦免之事急切述明。说罢,即奉上了那五百两飞钱,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银票。

李师师沉着脸道,小乙,你若是拿我当姐姐看,便休提银子的事。燕青只好讪讪地将飞钱收回。师师笑一笑道,这就对了,我若图你的银子,只怕这点银子还不够呢。那蔡攸在京城里横行霸道,作恶多端,百姓皆忍气吞声,无人敢置一喙,也只有你们这些人才敢打他的家丁。李逵兄弟打得好,打得痛快。就冲他这份侠肝义胆,我李师师也要尽力救他一命。

燕青拱手谢道,多谢姐姐如此仗义。不过要救便须动作及时,迟了恐怕李逵兄弟性命难保。

师师蹙了蹙眉道,说得是。可若是等着皇上临幸行院,那可是没准的事,三日两日也是他,十日八日也是他。燕青道,如此岂能耽搁得起?师师又思忖片刻,果断地道,如今事急,只能是我冒昧去找皇上了。遂决定让燕青暂在她房中等候,吩咐蕙儿带上赵佶所赐的通行御牌,随她连夜从地下通道进宫找赵佶。

燕青蕙儿皆觉她的这个决定有些冒险,但事非如此,别无良策,因而亦都十分佩服她这种义薄云天的肝胆。

当初赵佶赐给师师御牌时,师师没觉得它有什么用处,不想今夜它正经派上了用场。因有御牌开路,师师和蕙儿得以顺利进宫。值守地下通道宫里大门的太监是认得师师的,虽感师师来得有点突然,却是不敢妄加阻拦,验过了御牌即刻放行,并很殷勤地为师师指点了皇上寝宫的去向。

然而再往里面走时,师师遇上了麻烦。

这宫里的道路,原是纵横交错,十分复杂,师师又从未进来过,走来拐去就不辨东西了。正当师师与蕙儿挑灯寻路之际,就见迎面有十数名宫女太监打着灯笼,簇拥着一个人逶迤而来。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在心里视师师为死敌的刘安妃。

这些日子,除了临幸镇安坊,赵佶一如既往,临幸刘安妃的次数仍在诸妃之上。但是这刘安妃过于拔份、逞强,不甘与人分享,但凡赵佶驾御他宫,她便很不受用。今夜赵佶去了郑皇后处,刘安妃独坐宫闱里,不免寂寥郁闷。因见外面月色皎洁,便唤了侍从跟着,出来走动散心。一行人在宫苑里转悠了一圈,渐觉夜深寒重,正待返回玉真轩时,恰就碰上了师师和蕙儿。

走在前面的太监一眼看出师师、蕙儿不似宫里之人模样,举灯大喝一声,哎,前方何人?师师忙答道,我有要紧事来找皇上,请问公公该怎么走?

刘安妃听得这话蹊跷,紧迈两步走上来问道,找皇上?是什么人跑到这里找皇上来了?李师师看出刘安妃身份尊贵,恭谨作礼道,回娘娘话,民女乃镇安坊李师师,有急切之事要面见皇上,恳望娘娘指引则个。

刘安妃大吃一惊,这李师师怎的三更半夜跑到皇宫里来了?

她对师师是素闻其名、未谋其面,此时不觉借着灯笼的光亮端详了一下。从来灯下看美人是韵味倍增的,灯影中的李师师自然是美艳无双,恍若仙人。这一端详,就端详得刘安妃妒意大发,又想到前一阵林灵素屡做手脚非但没有整治了李师师,反倒差点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刘安妃顿时怒火升腾,厉声喝问,你这青楼粉头,是如何进得宫来的?

师师回道,是持皇上赐予的通行令牌进的宫。

此言一出,更搅翻了刘安妃心里的醋罐子。她冷冷一笑道,你休拿御牌来唬人,宫苑禁地是你这等人可以擅闯的吗?师师道,民女知道宫禁不得擅入,但民女确是有要紧的事须马上面见皇上。刘安妃道,什么要紧事,你且说与本宫听听。师师支吾道,此事是要见了皇上才说得的。

刘安妃见状,思量这骚货能有什么要紧事?这个时辰来找皇上,除了要与皇上睡觉,还会有别的事吗?想到这一点,她不禁勃然作色道,你这贱货言语支吾,行动鬼祟,分明是图谋不轨。来呀,与我将这二人拿回去细细审问。

随行的太监应声就要动手。蕙儿急挺身挡在师师身前,大喝一声,且慢!然后不卑不亢地看着刘安妃问道,请问您是哪位娘娘?

一个太监狐假虎威地哼道,小贱人你听着,咱家娘娘,便是后宫里赫赫有名的刘安妃。怎么着,安妃娘娘拿你不得吗?

蕙儿毫不畏惧地顶着他的话道,拿是拿得,但也须拿得罪名正当。我们手持御牌求见皇上何罪之有?皇上既赐我师师姐通行令牌,就是允她随时可以觐见。如有行为不当处,要定罪也是应当由皇上来定才是。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安妃娘娘?

蕙儿这一席话,虽然说得口气徐缓,内容却是句句据理,十分强硬,直顶得刘安妃眼前火星乱迸。她是在宫里颐指气使惯了的人,何曾受过这等顶撞,当时便气得浑身颤抖,戟指着师师和蕙儿叫道,你们就由着这小贱人胡说吗?快与我将她两个拿下,快点拿呀!

太监看着师师和蕙儿全无惧色的样子,心里都有点打鼓,生怕事情处置不当,触怒了皇上。但刘安妃的命令亦是违背不得。他们犹疑着,相互看了看,正要一起上前拿人,却忽听到一声拖着长腔的尖叫: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