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官仪事件引发的血案(第2/5页)

也就在这时候,寻求内心安定的武后为了驱赶幽魂,居然玩起了厌胜的把戏。这种带有诅咒色彩的迷信活动是皇家大忌,弄不好就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

武后请来厌胜的专业人士是个叫郭行真的道士,他开始频繁地出入禁宫。在郭道士开始施法的过程中,任何侍女和宦官都不准进入内室,只有武后和道士二人长时间逗留在里面,这种情形一连好几天。

结果这件事被一个叫王伏胜的宦官发现,并将上述情形密告给了高宗。通过这件事,武后悟出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是谁要想在深宫里混出头,一定要将那些身残心眼不残的宦官放在心上,不然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可武后悟出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王伏胜已经把这件事抖落给了高宗。

高宗皇帝又惊又怒。惊的是怎么又是厌胜?当初王皇后便是因为这个罪名丢了后位;怒的是武后岂能不知道这是皇家大忌?

厌胜在历朝历代都属于宫廷中的重罪,搞不好丢了工作砸了饭碗不说,连命都有可能赔进去。贵为皇后不仅擅自行厌胜之术,居然还和一个男人长时间同处一室。虽然对方是道士,但他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真神仙,而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俗男子。

史料中没有交代武后找专业人才郭行真道士跳大神究竟是针对何人何事,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武后如果不是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无法排遣的困扰,聪明如她绝对不会冒此风险。

其实对于牛鼻子老道郭行真,高宗皇帝并不陌生。此人在江湖上还是有些名头,江湖人送外号“东岳先生”,门生弟子遍天下。显庆年间高宗曾经派郭行真老道代表自己和武后赴泰山祭祀,为二人携手走进新时代祈福。

郭行真很会办事,在泰山上替他们立了一块双石并立如鸳鸯并栖的异形石碑,便是流传至今的泰山鸳鸯碑了。立完碑,郭道士就动了人间的俗念。

他再也回不到那些专心修道的日子,生活太清贫,想发财致富又难于上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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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德元年(公元664年),郭行真来到长安,这里是王道乐土,有他追逐的梦想。他决定把修道当作自己的二三产业发展。修道,修道,修了半天还是不上道。那些子虚乌有的太虚幻境,远没有及时行乐来得实在。于是他托关系走后门挂了个朝散大夫骑都尉的散职,供职于东宫,不时为体弱多病的太子李弘合药诊病。

武后也就是这时候让他到禁宫来降妖除怪的,捉着捉着,居然捉出了一段绯闻。

高宗早就忍无可忍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武后以保护龙体为借口,使皇帝身边连个嫔妃都没有。原来对高宗处处限制,自己却躲在后宫和道士胡来。

高宗皇帝得到消息后,非常激动。他大喊道:“来人,把上官仪给我带来。”

上官仪是唐代宰相中大有文章可做的一位,他和前面的长孙无忌一样都是复姓,中国的复姓能给人更多的遐想。上官、长孙、西门、欧阳,都是红尘翩翩佳公子的名号。

长孙无忌,透着豪门士族的霸道。

上官仪,透着士大夫的清流雅致。

上官仪是科举初立时选拔出来的精英人物,写得一手好文章。他的五言诗在中国文学史上也占有一席之地,其词绮错婉媚,自成一体,名曰“上官体”。

史料记载,上官仪,权力系统内最有风度的文人,清逸如鹤,飘然若仙。

一次,上官仪在上班的路上,经过洛水堤,看见四周景致美不胜收,不仅诗兴大发,拦都拦不住。他张嘴就吐出一首千古绝唱,“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那些经过身边的同事都看得呆了,这哪里是人,望之如神仙焉!

上官仪是个诗人,也是那个时代的潮人。当然写诗只能算他的业余爱好,他人生的终极目标,是从政。可惜政治不是谁想玩就能玩得转的,诗人如果遇见政治往往是悲剧的开始。 

上官仪幼年时期曾因故遁入空门,所以除经史之外,对佛典也稍有涉猎,而后立志读书,贞观初年进士及第。他的文采受到赏识,成为弘文馆的直学士,后升秘书郎。当年太宗李世民亲草诏书时,也会让上官仪阅读,然后征求他的意见。

高宗皇帝先是将上官仪提拔为西台侍极,青云直上而拜相,更特许他可以随意出入宫禁,就连高宗封赠官员的专用文书都要经上官仪之手,这也是继许敬宗之后唯一一位享此殊荣的大臣。

可上官仪实在没有许敬宗识时务,这是一位才华似锦绣、情商却很低的人。何为从政,就是一个人参与一盘看不清底牌的赌局,只有到了事业生涯过去很大一半的时候,才能够知道自己的赌局是输是赢。

其实一个人从迈上从政道路的第一步,结局已经注定。不能准确判断形势的人,是不适合在这个圈子里玩的,玩到最后,会玩完的。

这年的年末,天气异常寒冷。寒风呼啸着从窗前刮过,吹得窗棂啪啪地响。蓬莱宫含元殿内烧着火炉,燃着红烛,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苦药味。虽然是数九寒天,高宗皇帝说出口的决定还是让上官仪浑身直冒冷汗。

上官仪不敢贸然接话,他只是一迭声地答道:“废后之事关系重大,望陛下从长计议,慎重考虑。”

高宗在旁边一再催促:“朕意已决,你难道要违抗朕的命令。”

其实身为丞相和高宗最信任的近臣,对于皇后武媚娘,上官仪早就忧心忡忡了。这个充满野心和欲望的女人让他们这些老臣心生畏惧的同时,还有隐隐的不安。他生怕有一天,江山异色,祸起萧墙。虽然大唐正处于鼎盛时期,但是也只有宫廷内部的稳定才会有天下大势的稳定,才会有李唐皇室宗亲的平安。

为了消除内心的忧虑,他曾率大臣们到东宫太子府请求太子李弘听政继承帝业,可惜太子李弘太过于谦恭孝顺,居然把这事禀告给了武皇后。结果当然就不用说了,上官仪的一片良苦用心付诸东流,一批挺太子的忠臣因此遭殃,自己也得罪了武后。而政权,仍旧牢牢把握在这个风华绝代、智慧过人的女人手里。

当高宗皇帝当面说出废后的决定,上官仪的内心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这是铲除武后的绝好机会;忧的是如果不成,将会陷自己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在高宗的一再催促之下,不容上官仪再做细想,他只好附和道:“皇后太放肆,翻遍史书也找不到第二个,早晚是祸害,请——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