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北伐(四)

他是开国帝王,不以后世守成之主,此时倡言亲征,这几名心腹大将却也并不吃惊,只是低头回道:“臣等必定和衷共济,好生打好这一仗,使汉王不必亲征,就可安享太平。”

说到此时,天色已是全黑,这海子四周与不远处的宫室内外都已是四处张灯。张伟说到此时,却也是倦极了,只是北伐一事干系重大,他却不能不向各将交待的清楚明白,方才能放心。

因向不远处站立警戒的王柱子命道:“来人,就命在海子当中的亭中设宴,我要为几位将军壮行!”

说罢,引领着几人沿着抄手游廊逶迤而行,在湖北上了竹桥,在海子中绕来绕去的走了一回,方到那中央的凉亭之上。此时天色早就黑透,在这湖中之上,暑气尽销,一阵阵凉风吹起,将各人的袍服拍打的啪啪做响,众人都只觉清凉舒适,惬意之极。

待侍卫们命仆妇在亭内点燃聚耀烛台,数十支烛光将这湖心亭照的如白昼一般。刚坐了一会,又只见不远处宫灯闪烁,却是尚食局下统的司膳司的官女们端着饭桌纷沓而来。

众人只听得一阵阵吱呀吱呀一阵颤响,张目一看,却是一个个妙龄美貌少女恭恭敬敬齐眉端着放好碗筷酒菜的小小几桌,虽被众人看着,却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只小心翼翼先将那绘彩几阁放在张伟面前,又一个个在周全斌等人面前放好,方又侍立在一边不语。

张瑞只见这些侍女们一个个眉目如画,肤若凝脂,走起路来香风扑鼻,一时间大是意动。眼前的酒菜虽然看起来精致可口,闻起来喷香有味,却又哪里及得这些美人更让人意动销魂?

他四处张望,只觉自已眼前的这个桌前的摆膳宫女最为漂亮,因禁住诱惑,向她不住猛瞧,直盯的那美人面红赤耳,低头垂首,眼皮都不敢往上抬半分。

他自已只觉得甚是有趣,却忘了此是宫中,这宫女都是汉王近侍,哪里能容他这么无礼?好在张伟此时饿了,并不在意,便是见了也只以为是趣事一桩。只是他虽如此,做臣子的却又如何敢放肆大胆?周全斌与张瑞交情甚厚,此时见了着急,忙向他咳了一声,张瑞茫然抬头,却见周全斌向他挤眉弄眼,这才醒悟,老脸一红,便是要举筷吃菜。

虽然只是小小动静,张伟却已被惊动,抬头一看,见张瑞与周全斌面色怪异,张瑞身前侍候的宫女面色涨红,他心中一动,已是了然于心。

因向张瑞笑道:“秀色可餐么?”

张瑞忙站起身来,低头认罪道:“臣在汉王面前失仪无礼,臣罪当诛。”

说罢,又嘻笑道:“这事臣是有不对,不过也怪汉王的宫女生的太过漂亮,这才引的臣失仪了。”

“弃圣绝智大盗乃止,擿玉毁珠,小盗不起。庄子的话好生无理!慢藏诲盗,冶容诲淫,藏的不好就该偷,长的好看就活该被强奸?什么道理。张瑞,你自个儿好色,还想推到别人身上不成?你一向就是这个毛病,认罪失了你的面子,是以一定还要饶上一句,把罪责往别人身上推上一推,你就好过了?哼!其心可诛!”

张瑞原本只是说笑取乐,却不料张伟沉着脸狠训了他一番,原本已经坐下,忙不迭又站起身来,低声道:“臣有罪,请汉王责罚。”

见周全斌与江文瑨面露不安,也要站起,张伟大笑道:“我又不是怪你好色!你这家伙,有错就认,然后要改!一个好将军,必定是一个能承认错误的人,若是讳过抢功,欺下瞒上之人,只能逞一时之快,长久必败!所以你带兵打仗我最不放心,因你个性太强,气血太足,到现在也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你要记住:骄纵易败!”

说到此处,各人才知道张伟的用意,却是要借着这小事在用兵前敲打一下一向处于顺境的张瑞。周全斌与江文瑨都是心计深沉,性格沉稳之人,是以他十分放心,而张瑞身为一军主将,却时时有血气之勇上来就不顾一切的举动,是以借着这个由头训他一通,到是张伟受重调教的好意了。

张瑞正被他训的灰头土脸,却是一声也不敢吭,待听到张伟的那些训诫教导之辞,句句都是冲着他的毛病诚心指教,哪有半分怪罪他的意思。只觉得鼻头一酸,向张伟咽梗道:“臣知道自身毛病不小,若不是汉王赏识臣的武勇和忠心,断然成不了一军的主将。臣知道自已个性太强,经汉王这么一教导,臣确是知道错了……”

他絮絮叨叨只是说个没完,张伟忙打断他道:“成了!我只是说你要小心谨慎,却不是让你变成个胆小鬼。你张瑞就是敢打能冲的勇武之将,难不成你要和全斌学?”

不待他答话,又令道:“来人!将这宫女好生梳妆打扮了,由王妃给些物品银钱做陪嫁,将她送到张瑞府里去!”

张瑞吓了一跳,忙道:“这个,臣……”

“适才还色咪咪的盯着人瞧,现下又不想要了么?我知道你的秉性,只要讨了去必定不会委屈人家。如何,此时不要,下次可就别想了。”

描一眼那美貌宫女一眼,张瑞咬一咬牙,叩首道:“臣谢汉王,臣必定以死报效汉王恩德!”

他这么一受,不但自已得了实惠,将美人迎至府中,就连周全斌与江文瑨亦是心羡不已,同时向他道:“当真是福兮祸兮,被训了几句,就得了这么个美人回去,你好福气!”

张伟亦带着周江二人取笑了张瑞几句,待各人笑上一气,方正容箕坐,向他们道:“说正事吧。”

挥手命闲杂人等尽数下去,只留着几个心腹卫士留着侍候,张伟待亭上再无旁人,方开口道:“前番与你们所言,还只是江北明军这一方的情形。满人那边,我已派了施琅出偏师过往辽东,以策万全。四川那边,国轩与孔有德驻兵渝州,与张献忠对峙有年,我已下令,若是明军大股调往中原,张献忠必定有所异动,或是他,或是李自成,必定会跑回来抢地盘。所以我让国轩他们穷攻猛打,张献忠若无异动也就罢了,稍有动静,国轩他们就一力猛攻,将张部李部尽数封在玉门关外,让他们狗咬狗去!”

说到此处,张伟呷一口茶,目视着江文瑨道:“你来说说看,我的方略有何不妥之处没有?”

“不敢。汉王布置并无不妥,只是依文瑨看,却有分兵自弱的弊病。”

“喔?”

江文瑨面色如常,侃侃而言,并不理会张伟等人脸色,只是依着自已所思说道:“以汉军实力,不论怎打,哪怕以五万人过江,江边的明军也势难抵挡。不过汉王一面让咱们渡江,准备在中原与敌决战,一面又派施总督往攻辽东,挑衅满虏,一面又要国轩猛攻张献忠,甚至还要与李自成部接战,如此这般,不正是分兵四掠,弱已强敌么?汉军再强,最好还是集中大兵,调国轩与龙武卫的主力回荆襄,由襄阳相机直入河南,与我们一东一西,夹击明军主力,若是这般,汉军损失必小,到时候无论合击满清,还是西去灭张献忠,李自成,都行有余力矣。臣所思如此,请汉王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