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敌后(第4/5页)

“五君子”的带头者是当年“六狂生”之一的华夏,他与董志宁(也是“六狂生”之一)、王家勤、屠献宸等人密谋,择机在浙江起事,一举拿下绍兴、宁波两府,以图恢复浙东的抗清态势。

虽然不止五个人,但最多不过十几个“愤青”,说委婉一点,知识分子势单力薄,说直白一点,一群书生,就算有成百上千,不会使枪,不会弄棒,能掀起多大的浪?翻翻墙也就罢了,敢造反?长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华夏等人是“愤青”不假,但事态还不至于以卵击石,做无谓的牺牲。“五君子”敢反水,当然是“肚子里有货”。不仅有货,而且货还不少。

其一,华夏与宁波城内的降清将领陈天宠、仲谟(原系史可法的部将)交好,可以策反。

其二,附近四明山中有王翊(原兵部职方司主事)、李长祥(原御史)率领的义军活动,他们愿意与“五君子”合作举事,下山抗清。

其三,可通过御史冯京第走“后门”,联络黄斌卿的军队登陆响应。

华夏的作战计划:王翊义军突袭绍兴,得手之后与前来响应的舟山军队会合,在陈天宠、仲谟的接应下攻占宁波。一旦占领绍兴、宁波两府,浙东的形势将发生扭转,从而建立稳固的抗清基地。

这个计划似曾相识,其实跟吴胜兆的反水计划差不多,但优势还是比较明显的:

——王翊义军是抗清的老部队,而且长期活动在山区,保密和“政审”比较靠谱;

——宁波城内有内应,可极大地减少攻城阻力;

——宁波距离舟山较近,有利于黄斌卿及时响应。

虽然优势明显,但黄斌卿到底是否同意出兵,还是比较让人揪心。半年前为了接应吴胜兆,结果仗还没开打,却落得个船翻人散的悲惨结局。按黄斌卿的品性,这一次应该打死也不愿出窝。

出人意料的是,黄斌卿居然非常爽快地同意出兵。黄斌卿如此反常,冯京第的游说只是次要原因,主要是他看到了切实的利益,在家门口“入股”至少比跳到江苏去凑热闹要靠谱得多。

如果能够顺利拿下宁波、绍兴,就华夏和王翊的实力来看,无异于给黄斌卿打工。黄斌卿不仅能够扩大势力范围,还能在“敌占区”与舟山之间增添一道屏障。另外,宁波与舟山隔海相望,危险系数要小得多。

这笔一本万利的生意,谁不干谁是傻子!

得到舟山的积极回应,华夏与王翊、黄斌卿约定,趁浙江巡按御史秦世祯移驻天台之际,于十二月初四举事。

黄斌卿同意出兵,舟山到宁波这么短的距离,海上也出不了什么岔子。遗憾的是,“五君子”成了2.0版的倒霉蛋,这次举事还是以失败告终,不是黄斌卿掉链子,而是华夏那里出了纰漏。

吴胜兆的失败告诉我们一个教训:想造反,保密和“政审”是相当关键的!在这个问题上,王翊的义军不会有大问题,但到华夏这里,风险系数就比较大了。

前面说过,“五君子”不止五个人,掌握核心机密的知情人不下十个人。人越多,保密越困难。再加上又是一群书生,简直就是要老命了!

倒不是贬低书生,书生有两个特点:爱找同道中人、社会经验缺乏。总之,比较好糊弄。谁暗中骂清廷两句娘,就被他们当成自己同志了,口无遮拦地将整个作战计划娓娓道来、和盘托出。

一传十,十传百,结果传到谢三宾这儿来了。谁也没料到,谢三宾早就是降清的铁杆分子了。弘光政权垮台后,浙江掀起了抗清的高潮。当时,华夏奉命赴定海游说防倭总兵王之仁入伙,几乎同时来见王之仁的还有谢三宾,只不过是替清军策反的。最后,王之仁将谢三宾撂在一边,跟着“六狂生”一起抗清。

谢三宾虽然投降了清军,但一无功绩、二无背景,没能得到录用,此时正待在鄞县无所事事。得知华夏等人密谋“反叛”,谢三宾终于找到了立功的机会,赶紧向清军分守宁绍台道陈谟告密。

密谋暴露,华夏等人还蒙在鼓里,秦世祯立即改变移驻天台的计划,决定先发制人,调兵进攻四明山。毫无准备的王翊被打得措手不及,仓皇逃窜。

谢三宾知道作战计划,但未必清楚密谋者到底有多少人。不过,王翊补上了这个缺。由于事发突然,清军在王翊的老巢缴获了一批相互联络举事的密信。不仅铁证如山,而且有名有姓,清军按名字抓人,“大鱼”一个也不会漏。

十二月初二,华夏被捕。随后几天,除了董志宁得以逃脱,其他参与密谋者先后被清军捕杀。约定日期未到,举事的主谋、主力均被铲掉,作为内应的陈天宠、仲谟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浙江发生的这一切,远在舟山的黄斌卿并不知情。当舟山水师按计划增援时,遭遇清军的强力阻击,交战整整一天,舟山水师损失战船数十艘,副将李让战死,被迫返航。

继吴胜兆之后,一场声势浩大的抗清行动再一次胎死腹中。

王光泰起义

敌后的抗清斗争并非局限于江南,清军在长江以北的日子其实也很难过。其中,比较大的是发生在襄阳、郧阳(今湖北郧县)一带的起义。

领导起义的人叫王光泰,但这次起义跟他的哥哥王光恩有直接关系。王光恩绰号“小秦王”,原是“流寇”的首领之一,崇祯时期接受朝廷招抚,驻守郧阳。弘光元年(1645年),王光恩率部降清,任襄阳总兵。

王光恩镇守襄阳,郧阳巡抚潘士良也驻节在襄阳,同地为官、文武不和、相互掐架的事情再次发生。潘士良一直看不起王光恩的“流贼”出身,王光恩对潘士良更是瞧不上眼。你倒是进士出身(潘士良是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进士),还官至南京刑部右侍郎,不也照样投降吗?我王光恩投降还能升总兵,你潘士良投降,直接从中央滚到地方,还有脸在我跟前得瑟?

潘士良干不过手握枪杆子的“地头蛇”,便直接向北京密奏,诬陷王光恩谋反。多尔衮没有洪承畴的好脾气,直接下令把王光恩逮了,押往北京。

这种典型的文武相争,所谓谋反基本上都是子虚乌有,为什么多尔衮会信以为真呢?并非多尔衮好糊弄,而是他另有算盘。既然是“流贼”,现在不谋反不代表以后也不谋反。襄阳地理位置重要,万一王光恩被逼反了,麻烦可就大了,他可是掌握着近万的军队!

多尔衮决定,与其和稀泥,不如趁机收编,清除隐患。永历元年(1647年)四月,王光恩被押赴北京,多尔衮空降杨文富来接任襄阳总兵、漆尚友任右营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