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 宁案(第3/4页)

日本对宁案当时情形,与英美不同。日本所遭劫掠与英美同,在下关亦有其兵舰,然当英美兵舰开炮时,日舰奉令不许开炮。据闻当时曾三请命而三不许,致有军官荒木愤而自杀之事。日本在宁案时是客气的。我曾述过币原外交时派佐分利视察长江形势之事,佐分利的报告是同情国民革命军,希望其成功,故不使宁案扩大。膺白认识币原在美国,一次晤谈有相同感觉:难道中日之间没有其他方法打开僵局而谋两利?必欲原告被告在西方人面前请裁判员?如果两国有识之士反其道而行之互助,中国供给日本所缺乏的物资,日本助中国建设,脱去帝国主义羁绊,岂非东亚之福?以过去关系说,日本应先戢止相逼,则中国自然会改变其排日心理,日本应努力在先;这是膺白的主张。民十四(一九二五)北京所召开的关税会议与法权会议,膺白是关税会议全权代表之一,他主持的第三股系对日,对手是日本代表团的专门委员佐分利,实是日本代表团重心,币原的左右手。中国提出关税自主,日代表首先赞成原则。这时候,佐分利常来吾家,吾家出京搬天津后他还来过;他是个很沉静的人。后来知道他亦信佛。一日佐分利在吾家与膺白讨论到两国关税互惠问题,他手里一张互惠货品单,七十余种,膺白看后说:玩具亦在内了?玩具实是日本出口大宗,但膺白心里以为是不急之物。他说:以现阶段中国工商业,互惠不过原则,事实是日本独惠。日本必须放大眼光,若斤斤目前小利,不放松一步,恐三十年内不免一战,届时彼此尚及身看见,必悔今日努力之不足。我始终未问膺白何以说三十年,他向来重视统计,对数目字不像我之煳涂的。这句不幸的话,后来推演比这更不幸。中日之战,距此不到三十年,而有心想努力避免一战的他们二人,均已先此去世。虽然,在这同时,上海日本纱厂工人罢工,引起英国巡捕弹压而枪杀中国青年一案,即所谓“五卅”惨案,北方的国民军当局约同其他疆吏,将责任集中在英租界捕房,撇开日本纱厂不提;这是中国方面的表示,前章亦有述及过。佐分利南下视察在其后,其时膺白亦已南归。

对日本宁案,由袁司长良与日总领事矢田接洽,双方都似不急。我曾见日使芳泽谦吉到沪来吾家,没有听到请他赴南京与否,中日间正有更重要事在后。

不幸在日本,“币原外交”为人所不容,接下去完全为田中一派之强硬政策。民国十六、十七两年,日本先后出兵山东两次,均以保侨为名。十六年之出兵,在伍部长任内,因北伐中止,彼亦撤兵。中国曾派袁良赴日,见上“南归”章。十七年出兵之前,由外交部及驻东京特派员殷汝耕迭次向日本政府交涉无效,这时已在膺白任内。下面是膺白致蒋先生之电:

徐州蒋总司令:昨傍晚得确报,知日政府已令熊本之第六师对鲁出兵,当与组安、稚晖、静江、楚伧诸先生商至半夜,除连名奉上哿电陈述对维持后方秩序办法外,本日晚车拟即派员赴沪,正式提出严重抗议,立论要点如下:(1)侵害中国领土主权,违背条约,责有攸归。(2)破坏中国统一,扰乱东亚和平。(3)在鲁日侨既日方自行保护,万一激动公愤,其他日侨发生困难时,中(国)政府是否已解除公法保护之义务等语。原文较长,摘要奉闻。此件赶于今晚车送沪,如尚有意见,请于傍晚六时前电复为幸。再去年出兵系五月廿六决议,廿七出动,廿九抵青(岛);此次十九下令,乃限廿六至廿九抵青,是前后共十一天,而第六师(团)未到以前,又先由津派三连到济。此中是否尚有别种用意,而不碍北伐之一线希望或即在此,合并附闻,还望酌夺。云马。(十七、四、廿一)

徐州蒋总司令:昨晨返宁,亟拟赴徐(州),乃奔走终日而不得车,现另请湛侯设法,何日得车即何日行。兹先将对日情形奉告如下:(1)最初与岳(军)商,乃电邀松井(石根)来沪,嗣得复电称:“松拟下济(南军下济南)后,径赴济晤总司令,并望岳随往。”又言“鲁(张宗昌)与日关系甚深,下济后何人当局甚悬念,盼能密示预拟人选;若得岳(军)当此任最佳,否则亦盼以总司令有密切关系者充之”等语。(2)亦农(殷汝耕)勘电称晤松井云:“据报我军有(廿五)占莱芜,宥(廿六)到镇阳,鲁布防明水,该处无日侨,作战无碍。”又天津日军部派胡政之赴济与我军联络,熊本派出军亦请华人到前线与我军联络等语。(3)矢田谈谓“据彼所得训令及情报观之,在济日兵决不袒奉:(一)(日)政府既有声明,对欧美信用有关;(二)近日(本)与奉关系极不圆满;(三)此次出兵,陆军与外务之间有严重约束,倘在鲁日军有挑战或偏袒情形,请以事实见告,以便纠正”等语。由上记三点观察,鄙见如下:(1)日与鲁关系之密切,并非鲁全省,乃在胶济沿线,若任命岳(军)充胶澳商埠督办或胶澳特别市长亦是一法,所难者沪兵工厂人选耳。(2)亦农勘电称“明水战无妨碍”,今闻我廿六军已于艳(廿九)占明水,似松井之言尚非欺我。且胡政之非政客,系有独立政见,独立生活,而在津办《大公报》,其持论极赞助我方者,日军部请其赴济,或亦有委曲求全之意。(3)矢田之言虽未敢深信,然彼有“以事实见告以便纠正”语,或亦非全部虚伪。现为格外慎重起见,岳(军)准本晨乘上海丸行,遵吾弟意旨前往办理,姑俟其到东谈判后电到再议矣。兄则得车即行。又前线情形盼常见告,以便斟酌应付。弟之行踪,亦盼随时见示,以免相左至要。云陷。(十七、四、卅)

在这以前,还有报告蒋先生在鲁敌方的消息电如下:

兖州蒋总司令:顷据养(廿二)日离济来宁之武官堀内一雄言如下:(1)张逆(宗昌)马(廿一)夜回济,残兵不过五六千。(2)孙逆(传芳)不知下落,残部亦仅五千。(3)上述两部残部大半无长官指挥。(4)鲁东如祝部等,调来救急者约二千。(5)现日军在济南商埠区域内,集合侨民于三点保护之:一为庚辛俱乐部,一为日本小学校,一为棉花会社。(6)希望我军先进至长清、个山、中宫、西营之线,由前派赴济之乡君前来接洽,其办法先劝张逆降,不听则由日军缴械。(7)进至上条所述之线,同时可在长清上游渡河,直趋禹城,断敌归路。(8)胶济车辆日军扣留军用,张逆窜鲁东一层,日必不许。(9)日虑冯(玉祥)之骑兵先到,难免误会启衅,因北方据逃回俘虏报告,冯部内有俄人及蒙军云。(10)驻济英(国)领(事)言:我军在金乡、鱼台、徐州、台庄一带,对教士教产依然虐待占领,认为不澈底,希望注意。(11)亦农径(廿五)电称:“日当局对四军缪部及前六军(即宁案之第六军)改编队多怀疑。”以上第六项所述,希望得一答复,兄意此事只能顺势而行,未便明言,如何盼火复。云宥午。(十七、四、廿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