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 战后的莫干农村(第6/6页)

(三)徐青甫先生:以生产为“母”,教育为“子”,是正当程序,将来大家能如此做,国家亦就好了。经济乃“力”与“物”之循环,现在重要的,须有法以“物”帮助农村,“物”者即工具种籽牲畜之谓。

(四)叶揆初先生:经费的筹措应是委员会的事,不应由黄夫人独任其责。

(五)葛湛侯先生:以养牛一端而论,需费即不下一亿元,养蚕较有把握。

(六)葛运成先生:以育种方式养牛,则牛亦可养。

(七)俞寰澄先生:事业中不妨加入“信用合作”一项,且战前本已办过押米贷米等事。

一般结论,着重育蚕种,兼及种牛,乳牛取渐进办法。

卅七年(一九四八)的八月是我最后一次到莫干山,熙治正带着病孩远道就医,性白已离庾村,龙骧尚未到,公私诸事都茫茫。一日我独在白云山馆呆坐出神,忽闻竹林中有人高声喊我,走看是陈衡哲君坐着藤轿而来,寻不着路。他们一共四人从杭州同来;浙大校长竺藕舫到了庾村接到电话因公回去;衡哲、叔永(任鸿隽)伉俪,和阮毅成先生上山避暑,并来访。衡哲坐轿,带着罐头食物和面包,任、阮二君步行后至,拟邀我出去野餐。任家夫妇十年前曾来做过客,这次带着食物而来,怕我临时开不出饭。找家里正有鸡,还有杭州带来的火腿,遂留在吾家吃饭。阮君知我损失些书,告我有一个地方陈列着旧书,要不要去看看。我说抗战幸而胜利,一切无足萦心。饭后已经告别,他们又回来叫我出去,在山亭共摄一影。当叔永先生走到吾家时,进门交给我一张纸,是他一首七律,原稿如下:

暮登莫干山赋呈白云山馆主人

又向莫干作漫游,松筠不减旧时幽。一声啼鸟生凉籁,数朵寒花报早秋。寺古岂期存劫后,月明先为上峰头。来朝杖策攀云去,一访江东女仲谋。(叔永初稿)

我的步韵句如下:

十年重作莫干游,一乘穿开竹径幽。欢晤浑忘前度劫,清言带得几分秋。本来无我还留相,事到如今只白头。临别丐君君莫笑,解囊贻我稻粱谋。

他们走后,夜里大雨,回忆我二十年前冒雨登山,世变沧桑,不胜今昔之感,不能成寐,作满江红一首:

莫干山夜雨不寐

淅沥终宵,听风雨廿年旧识,重记起黄梅陟岭,阜溪济楫,东顶频添舍利座,春园买作维摩室,与浮生穿凿不相干,图书业。鼙鼓震,辽阳劫,投袂起,书生急,任惊涛骇浪,内忧外逼,挥手竟凭化鹤去,昂头不效啼鹃泣,待从头戮力补青天,锄和笔!(卅七、八,廿四)

吾家因济南惨案而上山,因沈阳事变而下山,我比膺白多经一段抗战期间。与莫干山二十年历史,几经家国之变。莫干小学校徽系一把锄头一本书,膺白所定。大局又已纷扰,我外强而实中干,彷徨之际,作壮语以自振。我的诗词不登大雅之堂,记记事而已。

俞寰澄先生是山中一个朋友,曾比邻而居。见稿立和二首,即以草稿交我,亦附入以光篇幅。

步任叔永先生韵

炎天无福洞天游,遥想山中景物幽。运变中原千佛劫,台来海国十分秋。望衡当日桑麻话,逝水华年霜雪头。锄笔独存今更起,稻粱端为小农谋。

感旧(用亦云夫人山居夜雨韵)

忍辱图强,是宰相山中伟识,想当日挥涕登车,渡江击楫,正是长城战衄后,寇深已入平津室,为缓和军实补充期,回天业。军阀肆,苍生劫,刀口下,危机急,不须臾暂缓,戎车已逼,抗战贪天成几辈,苦心谁为忠良泣,把是非切实数分明,史公笔。

阮毅成先生亦有诗,是我到台湾后,他抄给君怡转交的,又承赠其《大江南北》游记,原诗亦经录入,诗曰:

白云山馆访黄膺白夫人

云白峰高绕短墙,绿阴门巷午风凉。民生事业谁能继,说到桑麻话最长。

我与膺白尝自比如运动场上的障碍竞走,我一个人亦跌倒爬起几次,现在只好回忆青山,祝下一代,再下一代,竞走得更好更快。

(原载《传记文学》第十一卷第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