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内鬼萧衍(第2/8页)

诸王受制于典签。典签权力大到什么地步?萧赜五弟武陵王萧晔出任江州刺史不过百余天,典签赵渥汇报萧晔过失,萧晔革职回京。武帝十一子南海王萧子罕回京对母亲哭诉道:“儿在地方,移动五步都要请示典签,他还不准,儿和囚徒有什么两样。”

诸王得到裁抑,没有封王的西昌侯萧鸾势力反倒膨胀。萧鸾野心勃勃,有称帝的念头,把功夫下在萧衍兄弟身上。萧鸾想拉拢萧衍原本是天方夜谭的事。萧衍是竟陵八友之一,从某种意义上讲,萧子良是竟陵八友的主子,有知遇之恩。八人经常出入王府,时人都认为竟陵八友是萧子良的铁杆朋友。有王爷可依靠,怎么会投奔一个侯爷。

世事不断变化。齐武帝萧赜父子间接害死萧衍的父亲萧顺之,原因是萧顺之杀了皇四子巴东王萧子响。

巴东王疑案

萧子响是萧赜最勇敢的一个儿子,自幼好武,性情暴躁,小时候过继给萧赜的弟弟萧嶷。后来萧嶷有了儿子,萧赜要了回来,封为巴东王,任职荆州。萧子响好武,身边聚集了一批死士,干起走私武器的营生。他走私武器,不是为了赚钱或谋逆,纯是个人爱好,喜欢收集各式刀枪剑戟。王府长史和典签一起密报皇帝,巴东王私自交易武器,有谋反嫌疑。

萧赜立刻派人去荆州调查取证。萧子响把长史、典签等人叫来一顿臭骂,谁告的密?双方言差语错,萧子响一怒之下,连杀八人。萧赜又惊又气,派卫尉胡谐之、将军尹略和中书舍人茹法亮率精兵数百前去问罪,临行嘱咐说:“子响若束手自归,可全其性命。”

萧子响见朝廷军队到来,知道闯下大祸,不断派使者联络,表白说:“天下岂有儿子造反的道理。只是一时疏忽犯法,我这就单舸回京请罪。”尹略面斥使者,“谁肯和反父之人共语。”萧子响挥泪痛哭,派人杀牛羊备酒席慰劳台军。尹略将酒肉一股脑扔进长江。萧子响觉得和茹法亮比较熟,驾舟求见茹法亮。谁知茹法亮根本不肯露面,一定要捉拿归案。萧子响再次被激怒,率手下壮士射杀台军将士。尹略战死,胡谐之单船逃回。

萧赜听说儿子胆敢杀使拒捕,大怒,下诏萧顺之率大军兵发荆州,捉拿萧子响。就在出兵的前天夜里,文惠太子的亲信来到萧顺之的家,丢下一句话:“巴东王知法犯法、对抗官兵、杀使拒捕,犯下滔天大罪,怎么能活在这个世上。”

萧顺之恍然大悟,为什么胡谐之等人逼迫巴东王?一切真相大白,文惠太子要他四弟的命。按律条,十个巴东王也不够抵命。可这是家天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集权社会一件小小的饰品罢了。巴东王是皇帝爱子,只要不犯谋逆大罪,杀他等于剜了皇帝的心头肉。

萧顺之所想并非国法律令,而是文惠太子冷冰冰的话语。皇帝老了,太子登基是早晚的事情。如果拒不杀巴东王,日后没有好果子吃,包括子孙后代。巴东王不是谋反,如果谋反,荆州早已动员起来。胡谐之等人执意与巴东王交战,必定受到文惠太子指使。

萧顺之一头冷汗,一晚上没睡着。皇帝派他去处理巴东王案,无非看中他当朝皇叔,宗族中威望弥重。萧顺之不停找理由:杀掉巴东王,于公于私没有坏处。于公,维护律令国法;于私,保护子孙后代。

就这么着,萧顺之狠下心来。人活世界上要做很多违心的事。

第二天,水军出发,半路遇到萧子响。萧子响仅带白衣三十人乘舴艋舟离开荆州来京,之所以乘坐小船,不希望有人误会。事实证明萧顺之推测,萧子响没有造反。

昔日狂傲暴烈的巴东王神色憔悴,眼神充满渴求,第一句就是:“我能不能回京?”

“不能!”萧顺之冷冰冰拒绝道。

这件事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再说什么都是苍白的。萧顺之不容萧子响辩解,下令将其勒死于射堂,抛尸乱葬岗。

一报一还。萧子响出发前早已想明白,有人想要他死。他写下绝命书缝在妻子的裙腰里,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写在上面,叮嘱妻子一定要交给父皇。

此信没有被任何人搜出,辗转交到齐武帝手里。暮年萧赜一下子显得愈加苍老,一边在公文上签署开除萧子响宗籍、削爵士、易姓蛸氏的报告,一边思念儿子。一次游华林园,见一只老猴子在悲鸣,便问左右何故。侍从回答道:“老猴子的孩子前日坠崖而死。”萧赜闻听,半晌不言,呜咽流涕,久久不去。

有点头脑的人都清楚,皇帝思念儿子。巴东王案后,萧赜屡次借故怒责茹法亮。茹法亮是个小人,根本不生气不上火。反倒萧顺之年纪大了,想起此事,又害怕,又惭愧,竟然发病死了。

萧衍极孝顺,六岁母亲去世,堂上只有老父,不想父亲又过世。萧衍闻噩耗,背过气去,醒来痛哭不止,每次哭都吐血。南朝不讲愚忠,那时候没有忠君的风气,门阀士族只知有家不知有国。谁当皇帝无所谓,家最重要。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萧衍要报复,报复皇帝和太子太难了,可机会还真无时不在。

争位

文惠太子死了,死在老皇帝的前面。原本明朗的皇位继承人变得扑朔迷离,照理说,皇长子死了,应该轮到二皇子。可文惠太子萧长懋当了十年太子,深入人心,皇孙萧昭业长大成人,已21岁。立二皇子?还是皇孙?无论立谁为帝,目的只有一个,保住萧家的万里产业。

太子正月病亡,七月萧赜病重,时间太匆忙。萧赜发病之后,立即想到身后事,第一个念头就是皇孙年幼,不如立年长的萧子良。为此,萧赜下诏,竟陵王可带甲兵入宫侍奉医药。守护病人用得着带兵吗?无非为了顺利完成皇位交接。而且萧赜让萧子良临时招募兵甲,扩充王府卫队,允许萧子良迅速提拔七名帐内军主。

南朝编制军、幢、队,军主大体相当于师长。南朝提拔军官严格,宋文帝刘义隆曾经斥责太子刘劭委任家奴做队主,何况军主。一下子提拔七名高级军官相当反常,说明当时情况紧急,齐武帝急于安排一批竟陵王的亲信掌控局面。

为什么会搞得这么紧张,继承人还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齐武帝写个诏书念一念了事。真这么轻松?有时候容易,有时候困难。比如,齐武帝继位比较顺利,之前出过小小波澜,不费吹灰之力平息,毕竟萧赜做过好几年太子。

现在形势不同,文惠太子势力太大,人死魂在。文惠太子势力大得出乎齐武帝的想象。

萧长懋从小深得皇爷爷萧道成喜爱,萧道成称帝,封萧长懋为南郡王。南朝历代未有皇孙封王,至此算开了一个先例。萧赜中年继位,萧长懋正值年轻有为,参与朝政,威行内外。萧长懋礼接文士、蓄养武人,亲信之徒遍布朝廷,可谓一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