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乱伦皇帝(第2/6页)

贰 痴儿相王

秋风萧瑟,一队船舰鼓足长帆溯江而上。舟舫连绵不绝,足有一千多艘,前后排出百余里,覆压江面。远远望去,首舰已接天际,尾船仍无踪迹。悠扬的笳鼓声环绕重重旌旗间,飘出几十里,余音不息。

臧质斜倚在主舰的藤椅上,神色傲慢,锃光油亮的秃顶几乎把太阳的光芒盖了下去,脑袋边上的一圈卷发让他看起来多少有些滑稽,像极了西游记里的沙悟净。

怀里拥着身姿曼妙、风情万种的侍妾,一个衣着五溪蛮服饰眉目清秀的小南蛮偎依在他的脚下。

“鲁弘,我让你写给南郡王的信,写好了吗?”

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应声道:“回将军,信已按您的意思拟好,请将军过目!”臧质展开信,默默地看了一遍,满意地道:“很好!即刻送往江陵!”

“现在?”鲁弘迟疑地问道。“对!现在!你亲自跑一趟!”臧质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眼中闪过目空一切的光芒,“我不能再等了!人生有几个五十啊!”鲁弘虽然跟了臧质不久,但他知道,当这位主子神态傲慢的时候,就是已经胸有成竹。鲁弘下了主舰,登上轻舟,轻眼间,消失在空濛的水面。小南蛮眼神满是崇拜和柔情,娇媚的声音透着蛮腔:“将军都督江州,算是回家了!”一名侍妾瞥了她一眼,嗤地一笑,纤纤玉手轻轻抚过臧质高高的颧骨,“将军心在天下,京都才是家!”臧质绽出一丝笑意,闪过一颗大牙,这一对尤物是他肚子里蛔虫。“那是自然,将军是全天下最大的英雄。佛狸怎么样?喝了将军的尿。皇上更是没法子比,武功天下第一的高祖皇帝也比不过。”“是啊,当今皇上就知道和堂妹们上床。不晓得相王怎么想,那可是四个呀!”侍妾的话极媚,身子像柔软的蛇一样缠了上来。小南蛮极是聪明,接口道:“相王啊,天生是个软蛋,所以才会被人欺负。这又算得了什么,人家都说皇上和皇太后上床呢!”

男人受不了情欲的挑逗。臧质是男人,自然不会例外。臧质一脚把身下那个俊俏的南蛮踢倒在甲板上,骂道:“道民和他老娘上床,干你屁事,你也想爬到龙床上去!”

“呀!起雾了!”乳白色的雾气遮住阳光,弥漫大江,缓缓漫过船舰,漫过三人缠绕在一起的身体。手握荆州军政大权的刘义宣不是一个有才干和雄心的人,相貌尚可,长得面白须美,身材高大。

魏晋南北朝的上流社会尚清谈,如同我们聚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不过,名士们在一起不聊时事,不聊俗事,只聊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即所谓玄学,也就是哲学。不好清谈让人瞧不起,刘义宣偏偏不善于清谈,因为天生舌头短,说话口吃。所以不喜欢与人侃大山,比起那些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兄弟和子侄们相形见绌。

刘义宣喜好浮华,奢侈无度,大小老婆有一千多,而且养了好几百美貌的尼姑。他是刘裕七个儿子当中最不成器的一个,走了老姐会稽公主的门子才得到荆州任职。

北魏铁骑南下不走襄阳,屯驻江陵的刘义宣竟然跑到长江南岸的上明。无能懦弱就是刘义宣代名词。当得知侄子皇帝竟然和女儿们聚在一起乱搞,老脸挂不住,心中极为愤怒。若没有他起兵相助,刘骏能够如此顺利登上帝位吗?只顾放纵享乐,你不要脸也就罢了,一点也不顾全叔父的脸面。

有什么办法呢?换成别人,一万个脑袋也掉了,可他偏偏是皇帝。皇帝可以杀吗?当然不可能,除非造反。造反,刘义宣万万没有胆量。可是,世事难测,有时胆小鬼也会变成勇士,只要诱惑足够大。

臧质的一封信,让懦弱的王爷生起万丈雄心:“负不赏之功,挟震主之威,自古能全者有几人?相王声威远播,四海归心。有了机会不争取,会被他人抢先。相王若令徐遗宝、鲁爽率西北精兵渡江南下。臧质便率九江楼船做您的先锋,大半天下则归于相王。如今少主失德,淫秽丑名路人尽知。柳元景,我之部下;沈庆之,我之故人,谁肯为小儿尽力。人生在世,岁月不可留,机不可失。我常恐像朝露那样,溘然先逝,空有一身抱负无法为相王施展,待到临死之时,悔之何及!”

刘义宣把这封信拿给心腹蔡超和竺超民等人传阅,征求部下们的意见。

主子如果做了皇帝,奴才们就会飞黄腾达。蔡超和竺超民相互对望了一眼,心领神会。

蔡超道:“相王镇守荆州十年,士民拥戴。皇上早已对相王有疑心,让您都督扬州。若非相王固辞,今天已在建康了。臧质军功卓著,盱眙保卫战击败虏主数十万大军,威名震动天下,有他相助何事不成。”

竺超民迎合道:“是啊!兖州刺史徐遗宝是您旧将,合荆江十二州之兵力,已是天下之大半,相王不必疑心。”

刘义宣哪里知道二人的心思,想着有臧质这么一员声名赫赫的大将拥戴,还怕什么。去年起兵诛杀逆贼刘劭,臧质曾跪拜过自己。臧质的父亲臧熹是父皇刘裕结发妻子臧爱亲的弟弟,比自己大十岁,论起辈分来,臧质是兄。兄长给弟弟跪拜,刘义宣相当惊讶。现在想起来,臧质当时有意拥戴,只恨自己胆子太小了。臧质与自己又是儿女亲家,亲上加亲,绝不会有异心。我是龙子龙孙,凭什么不可以做皇帝?

人上了欲望的贼船,如同被猪油蒙住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看不清别人,也看不清自己。

转眼到了第二年正月,刘义宣派出密使联络豫州刺史鲁爽和兖州刺史徐遗宝,商议秋天起兵。

可他万万不曾想到,一个醉鬼误了大事。

叁 醉鬼鲁爽

“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李白的“将进酒”把酒的豪侠浪漫色彩表现得淋漓尽致,古来多少英雄好汉、文人墨客与酒结下不解之缘。像所有的事物一样,酒如同一把双刃剑。酒色财气,酒列第一。“酒损精神破丧家,语言无状闹喧哗。”

南北朝的酒文化达到了一个巅峰,粗犷豪迈的鲜卑人也罢,风流洒脱的江南人也罢,年年岁岁,醒醒醉醉,谁不饮,谁不醉?

东晋名士王恭曾经说过一句名言:“熟读离骚,痛饮酒,便是名士!”北方一代雄主拓跋焘,南方东晋皇帝司马曜均是醉酒后被人谋杀。有着“猛张飞、万人敌”之称的鲁爽因醉酒误了刘义宣大事。

鲁爽是南朝人,却生在北方,长在北方。他的祖父本为东晋大将,与刘裕产生矛盾投奔北魏。鲁爽兄弟七人,鲁爽、鲁弘、鲁秀均是其中佼佼者。鲁爽武功高强,是拓跋焘手下一员虎将。七弟鲁秀干练有谋略,是拓跋焘的宿卫军官、心腹爱将。有一次出塞打仗,柔然军队包围了北魏前锋高梁王阿叔泥,拓跋焘派鲁秀率一支人马前往救援,自率大军随后出发。拓跋焘尚未到达,鲁秀就已击败柔然人救出阿叔泥。一战成名封为列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