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投献

无视临时的几位同僚们,暗藏这羡慕妒忌恨的眼光,满脑子心思的方腊,匆匆回到了自己的临时宿营地。

见过了新军右厢本阵的雄武鼎盛之后,那些原本令他有些自豪的部曲弟兄,却是怎么看也不成器的样子了。

他们主要都是来自两浙之地,被就地收编的前藩镇旧属武装,还有所谓“喜迎王师的义军”之类的地方豪强武装。

邓元觉,王寅、郑彪,都是浙西当地的团练、义勇头领,属于旁系中的旁系,只是随着宣布易帜的官长一起降顺了南军,而得到暂时留用。

吕师囊和方腊则是浙东出身的,所谓杂流“义军”,前者是歙州的大户,在藩镇派下的守官弃城之后,自募丁壮结城自保,然后在南军到来之后恭顺的迎献了出去,而得到授官新安提辖;

后者则在清溪县的治下,长期客串着某种名为茶枭的非法职业,在南军逼近之后乘机杀死巡检,夺取了附近的梁水关,然后派人与东南行司的先头联系,而以投献之功,暂拜蒙城都头。

按照南朝事先的规划和部署,对于这些未做大抵抗而易帜的东南藩镇,采取择检锐士,纳其精健于军前,而散尽浮亢的处置手段。

因此那些原属地方守臣的牙兵、押班、亲军之属,是最先被编遣处理掉的,然后才是正编大小各军号,其次是各城守捉、团结兵,最后才轮到那些土团、义勇等临时性外围和地方武装。

本来这些地方上的杂流武装,在调遣异地后是要整顿缩编,裁汰掉大部分人的,只象征性的留下一些人和新募丁员,一起混编成新的地方驻守。

只是这几位运气比别人稍好些,因为名下编制较少,排在靠后的序列中,因此,轮到整编他们的时候,局势发生了较大变化。

因为徐州军前急用人力,才就地遣散部分老弱后,把其中一些尚称精壮的,继续保留旧有建制调过来,做些辅役杂事。

因此,这次协力于军前的表现,关系这他们的去留和前程命运,因此倒是各种放低身段和姿态,夹着尾巴做人,力求讨好这位过分年轻的观察使。

按照方腊以茶枭/茶商身份,一贯走南闯北,所历练出来的见识和阅历,南朝大军数十顽疾,其中,也不过,如此年纪就得以重任领兵一方的人物。

若不是有非凡出众的本事和功绩,便是有极硬妥帖的背景和靠山,被安排到军前来获取资历和,或者两者兼有之才是。

而无论是前者的前程远大和治军手段,或是后者的背景深厚,哪一个都不是他这个小小半路投献的杂流出身,可以轻慢和冒犯的。

谁知道这些眼高于顶的大人物,性情癖好如何,宁可拿出十足的小心和恭谨,去迎合侍奉着,也总比莫名其妙丢了前程和身家性命的好。

只要舍得花钱和豁得出面皮,去帅司底下的人员中厮磨和打探,还是可以得到名面上一些众所周知的,又似是而非的消息。

比如这位罗观察本人,居然是海外大藩的大公子,出自南朝世臣五脉八叶之一的罗氏嫡长,很可能是下一代的族长/家主?

这只军队中的其他成员,也是来头惊人,包括当代硕果仅存的国公家长孙,左参政崔氏家族的子弟、大内御卫班头的出身等等。

光是这些名头,已经足够吓人了,更何况他还是带兵,先后参加过国中两次大乱平定的资深宿将了,这就更加让人不敢直视了。

更何况根据那位拿了钱的兵曹从事指点,这位罗军帅的部下,可是南朝之中直属大本营的极少数资序之一,举国上下也不过区区七数之选。

这不由让仅仅有过聚众一方,对抗地方官兵缉拿追缴经历的方腊,各种亚历山大,既喜且忧。

虽然如此人物的品性和尊崇,可能很不好侍候也难以接近,但如果能够成功附骥其后,那前程远大也是难以想象的。

但没想到,那位大人居然知道他方腊的名头,还多问了两句话,这样就足以让他们这几位之前,临时达成的互助同盟,出现了裂痕和嫌隙。

但不管这背后的祸福如何,相比起想巴结而不得其法的其他人,他至少有了一个好的开头和更加亲近的契机不是。

他必须想办法巩固和把握这个机缘才是,他如此想着,下定了某个决心,却又烦恼着究竟是那点,被人给看重的。

他不由再次想起瘦了好处的那位兵曹,诡异莫名的笑容和高深莫测的话语。

“你们这是摊上个天大的好处了……”

……

我当然不知道仅仅一时兴起,就造成某个临时小团体的分裂,和某人胡思乱想的心里纠结。

所谓“宜将剩勇追穷寇,莫让沽名学霸王”,沿着大野泽东西两岸,一路追击两厢扫荡,正面排开阵势,以相对优势直接碾压过去就好。

这时候我却得到了前出的穆隆部,快马急送一个好消息。

“州治的郓城,被献出来了?”

“还可以帮助我们劝降其他城邑……”

“条件是协助清理郓州境内私掠的乱军。”

我不禁摇了摇脑袋,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用献出州城为代价,请入侵家园的敌人,去攻杀自己名义上的友军,这是要闹哪般啊。

随着我抵达郓城,彻底控制防要,特地召见了献城的代表之后,才得以明白过来,这却是某种因果牵连的使然。

如今北朝在淮北-河南的战线几乎全面大溃,造成了各种残兵乱军四散于野,而这些流窜郓州境内的北朝残兵败将,对于地方上又实在是荼毒太甚。

而且相对于那些乡土出身的地方团练、义勇,根本毫无下限,肆意妄为到连一同作战过的本地友军也无法容忍的程度。

只是相对那些客军,本地武装的规模和实力实在有限,只能勉强守住几座城内而已,对于城外的广大地区,就无能为力。

以至于这些当地出身背景的守军,宁愿转而求助于我们这些前来攻打的敌人,以献城为交换来整肃清靖地方。

用他们的话说,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差别,但是任由这些乱兵作孽下去,不用等南军来攻打,他们先要给饿死困死了。

就如我们当初在宋州遇到的那只河东军一般,据说是因为战事不利导致上层人士出现了剧变,影响到底下的士卒,索性破罐破摔的肆虐地方。

结果还没等我们来攻打,倒是先与城内的团结兵内讧起来,让我们捡了个大便宜。而我的部队,当初在宋城遣散的守军中,有相当部分跑到了郓州来,也把我部的名声和传说给带了过来。

这其中“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无心因果,却让我很有些感叹和唏嘘起来。坚持某种特立独行的风格和名声,果然还是有所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