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结党北门学士,奠定权力基石(第3/9页)

“陛下圣明……”群臣连忙附和。

“你们……”媚娘眼巴巴看着施礼而退的群臣,又扭头看了一眼李治,满胸愤懑却无可发泄——好啊!你们就这样一唱一和敷衍我?艰难之时过去了,你们又要把我踢到一边了是不是?

李治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忙起身赔笑道:“不就是个谥号吗?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对啦!前日薛仁贵上书,称伊阙的佛窟修好了,或许是神明保佑,朕真觉得病好了不少。朕也想专门为你修一尊佛像,保佑你平安,也让天下人牢记你的恩德功绩,回头派人去办吧。朕头晕得厉害,剩下的政务由着你心思处置吧。”说罢如逃跑般回转后宫。

“唉……”媚娘扫了一眼御案上摞得厚厚的奏疏,重重叹了口气——李治并不算食言,政务依旧掌握在她手里,还努力讨她欢心。但皇权毕竟是皇权,只要李治轻轻动一动手指,仍可以扭转乾坤,无论她这个皇后有多大权威,但注定不是国家的主人啊!

二、太子强谏

咸亨四年春天,李治、媚娘在右武卫将军豆卢仁业护卫下,回到阔别两年的长安。

这次虽谈不上凯旋,但二圣归来毕竟象征着国家安泰、战火消弭、风波平息,一切似乎都回到正轨了。圣驾到京之日,太子李弘,沛王李贤,宰相李敬玄、张文瓘等留守官员尽皆出城接驾,许多百姓夹道欢呼,人群中还有一个特殊的人物——刘仁轨。

刘仁轨三年前便已上表致仕,无奈情势紧急再度起复,与姜恪、裴行俭一起抵抗吐蕃,如今功德圆满,应该可以回家含饴弄孙了。可李治见到他时甚是激动,忙不迭走下御辇,握着他的手道:“疾风知劲草,岁寒知松柏之后凋。大败之际赖卿支应,足见国家少不得您这等文武兼备的能臣。朕观卿身体健硕、精神足满,何必舍朕而去?况姜相公新丧,中书门下缺人,您就留下继续参理朝政吧。”郝处俊、戴至德、李义琰等也都出言挽留,刘仁轨推辞不过,于是立拜太子左庶子、同中书门下三品,再度跻身宰相行列,又给他两个儿子刘滔、刘濬也升了官。

对这个安排媚娘当然不太乐意,但刘仁轨再度为国立功,资历威望又极高,不便拂逆众意;再者她临离洛阳之际李治刚帮她圆了一桩心愿——前番李治提议要给她修佛窟,媚娘当然来者不拒,经过筹划她决定搞个大手笔,在龙门西山修一座高六丈的卢舍那大佛(今龙门石窟奉先寺卢舍那大佛),此佛宝相要按照她的相貌雕琢,而且要请善导大师来修。卢舍那佛是佛祖三身之一,又名报身佛,智慧广大、光明普照,是太阳的象征;净土宗虽不是媚娘信仰的教派,然而善导大师素得平民百姓之心,徒众势力很大,媚娘此举无疑是向天下百姓彰显自己的功德,并利用净土一派获取广大人心。李治鉴于她先前的功劳,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不但拨内帑,还亲拜善导大师为国师,敕命其监造此佛。媚娘的愿望完全得到满足,此时自然不能不迁就李治的安排。

君臣共赴东内,在含元殿简单举行朝会,汇报了近来的政务,倒还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只是安东平叛之役出了点儿麻烦——高侃、李谨行奉命平叛,眼看兵至白水山就要最终消灭安舜,关键时刻新罗王金法敏竟发兵救应,虽然经过激战唐军大胜,但安舜随败军逃走,流亡至新罗境内。

李治、媚娘闻报很生气,但新罗与大唐亲睦数十载,已经称臣奉正朔,况且多方战乱刚平息,此时实在不想大兴兵戎,于是决议沟通解决,向新罗派使者,责令其交出安舜便了结此事。罢朝后二圣来到麟德殿——此殿在皇城西侧,临近左藏库,因在麟德年间建成故而得名,是举行宫廷御宴的地方。李弘、李贤早安排下丰盛的酒宴为父母接风洗尘,在京的皇族成员乃至几位长公主也来了。

阖家欢聚一堂,二圣颇感欢悦,却见李弘身躯清减、面色黯淡,又不免忧虑。好在李贤能说会道、李显活泼滑稽、李旭轮乖巧听话,太平公主与城阳公主遗孤薛绍年纪相仿,俩孩子在殿角玩耍着,众位皇亲举酒相贺,气氛倒也不错。李治与媚娘交头接耳,商量着差不多该给孩子准备婚事了。可就在其乐融融之际,李弘突然颤巍巍起身,一本正经跪倒在父母面前。

“吾儿何故如此?”李治诧异。

李弘低声道:“孩儿受命监国,但身体不佳不能理事,国家危难之时无所建树,还要赖宰相和弟弟照顾,深感愧疚,有负父皇、母后之托。”说着竟还掉了两滴眼泪。

李治心下惨然——多孝顺的孩子,惜乎苍天无眼,怎么偏就让他患上冤孽的病呢!想至此他马上下位,亲手相搀:“君子以立德为首,立功次之。你德膺少阳,无愧于心无愧于人,这便足够了。”

李弘却伏地不肯起:“儿臣还有一件事想请奏。”

“有话起来说,朕一定答应。”

媚娘也道:“你父皇也有病在身,别叫他着急,快起来吧。”

哪知一向恭孝的李弘这次却很执拗:“孩儿所奏有些难以启齿,还是跪着说吧。”

媚娘与李治对望一眼,实不知这孩子想干什么,只得依从:“好,你就说罢。”

“是。”李弘先郑重磕了个头,才道,“儿臣受命监国居于禁中,有一日喘病发作心情烦闷,想散散心,哪知在御苑中忽遇两名女子,衣装与宫女大为不同,也不是嫔妃,年逾二十,形容憔悴神情落寞,见到孩儿叩首不止,大有惶恐之态。儿臣不解,遂向宫人打听,这才知是萧……萧庶人之女,孩儿的两个庶姐义阳公主与宣城公主。据儿所想父皇、母后德被天下,日日忙于朝政,恐是事务繁多忽略于此,所以斗胆请将二位公主出降,莫再让她们苦守空闺。”

一席话落定,李治、媚娘双双涨红了脸!

李治大惭——自从萧淑妃获罪被诛,那两个女儿他早就忘了。义阳与宣城先是住在西内公主院,萧淑妃被追贬为庶人、改姓枭之后又被迁居到西内禁苑;自从修了东内蓬莱宫,前廷后宫一并迁来,西内多年不曾涉足,也无缘见上一面,似今日这般场合也从来没让她们参加过,乃至旭轮、太平之辈都不晓得他们还有这么两个姐姐。想来义阳已二十六岁,宣城也快二十三了,这等年纪早该出嫁了。虽说萧淑妃被打为罪人不得翻身,可俩公主却是亲生女儿,竟忘得死死的,这父亲是怎么当的?实在是愧煞人也!

媚娘脸红却是因为激愤——好小子,当初若不是老娘我苦心孤诣斗倒王萧二贱人,太子之位焉能落到你头上?你如今倒给冤家讲情,彰我之过?知道的说是忘了,不知的还道我这个继母歹毒无情、存心折磨,故意不让她们出降呢!就算要说,私下偷偷跟我说也罢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讲出来,不是叫我难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