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5页)

八点半时,默茜和姐姐夏绿蒂到旅馆来拜访这位准姐夫。她们邀请他参加家庭野餐活动。艾伯纳本能地问了一句:“那……布罗姆利小姐参加吗?”默茜回答道:“杰露莎?当然。她要订婚嘛,不这样还有别的方法吗?”艾伯纳想到要在远离厕所的地方度过一整天,于是他没有吃任何早餐,也没有喝牛奶或水。因此,当大家在新罕布什尔山上打开午餐篮子的时候,艾伯纳饥肠辘辘,他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饭后,他和杰露莎沿着小溪散步,他问道:“怎么忍心离开这么迷人的地方呢?”她则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并不是所有追随耶稣的人都是农民。”

艾伯纳走到一棵歪脖子树旁说:“我昨晚一直睡不着,布罗姆利小姐,心里一直想着我们的谈话,我的表现很糟糕,但是后来想想,觉得其实还行,因为谈话结束时,我已经对你有所了解,并且开始喜爱您的性格了。任何傻瓜都看得出您的美貌,所以这方面就没必要再说了。倘若换了其他场合,我们也许会谈上一晚,却没法像我们昨晚那样深入地了解对方。”

“昨晚我们了解到的,”杰露莎抓住一根树枝,回答道,“就是我们都很固执,但我们都尊崇上帝。”

艾伯纳站在离她六英尺的地方,问道:“在这种情况下,你愿意去奥怀希吗?”

“我愿意,黑尔牧师。”

他吞了一口口水,用指甲刮着树皮,问道:“这是否意味着,我们已经订婚了?”

“并非如此。”她坚决地说,手里仍然抓着那根树枝,挑逗似的前后摇摆着。

“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他大惑不解地问。

“因为你并没有向我求过婚。”她固执地说。

“但是我说过……”

“你说‘你愿意去奥怀希吗?’然后我说‘我愿意去。’但那并不意味着我愿意绕过合恩角,一路跑到奥怀希去,而身边的男人却不是我的丈夫。”

“哦,我的意思并不是……”艾伯纳满脸绯红、沮丧至极,他用了好几种方法表示歉意,但都没有成功。最后,他停下来,看着这位身穿丝绸夏装的苗条姑娘,她的手里摇着树枝,看起来像在跳舞似的。她不再说笑。艾伯纳终于知道他应该说些什么了。他从树旁走开,跪在潺潺流淌的小溪边:“布罗姆利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他问道。

“我愿意。”她回答,然后又神经质地说,“我很担心,黑尔牧师,我担心你会说‘你愿意嫁给我,然后跟我去奥怀希吗?’那可真太煞风景了。”

她放下树枝,扶他起来,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拥抱,但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接着欣喜若狂地说道:“我们必须通知你的父母。”她苦着脸微笑了一下,同意了。两人走回午餐的地方,布罗姆利夫妇还在睡觉。默茜和姐姐没有睡,她们猜出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于是默茜问道:“你们订婚了?”

“是的。”杰露莎说道。

“他吻你了吗?”

“还没有。”

“艾伯纳!吻她!”妹妹们叫喊着,于是,在七月末的炎热阳光里,艾伯纳・黑尔第一次亲吻了杰露莎・布罗姆利。那只是浅浅一吻,而且周围的看客让他们没法集中注意力。但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是,在这个吻结束后,他又吻了夏绿蒂和默茜,而且喊着:“你们是全世界最亲爱的妹妹!”最后他头晕目眩地坐了下来,坦承道:“我从来没有吻过女孩子,而今天我一下子就吻了三个!”

默茜叫醒了父母,尖声喊道:“他们成了!”接下来是更多的祝福。随即,夏绿蒂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出了一串日期:“张贴结婚预告可以放在礼拜天,那是订婚之后的第五个日子,然后到了二十天之后的那个周一,你们就可以结婚了。”

默茜喊道:“我们可以把爸爸的办公室改成缝纫室,把买来的布料做成裙子和床单……”

“你们还买了布料?”艾伯纳问道。

“是的。”夏绿蒂承认,“三个星期之前,杰露莎读了艾丝特的来信后决定嫁给你。她告诉我们,‘我们让他来是预防万一他妹妹是个狡猾的小骗子。’但我们都知道她不是。不管怎么说,爸爸至少收到过十五封关于你的来信,所以我们都了解你。”

“你们所有人都读过那些信吗?”艾伯纳难堪地问。

“当然啦!”默茜喊道,“我最喜欢的部分就是你学着做饭、缝纫和家务,为你做传教士做准备。我告诉杰露莎,赶紧跟你结婚,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她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那天晚上,两个小妹妹带着她们的准姐夫回到旅馆,让他为晚餐梳洗一番时,默茜指着一座巨大的白色房子说道:“那个水手当时就住在那里。他十分英俊,但我当时只有九岁,所以他看起来可能比实际上要高一些。”

“当时是怎么回事?”艾伯纳小心地问,他看见夏绿蒂拧了一下妹妹的胳膊。

“啊,疼!夏绿蒂想让我别说,艾伯纳,但我觉得,总要有人来告诉你。他比你可英俊多了,但是没有你人这么好。”

“总之,杰露莎根本不可能跟他结婚。”夏绿蒂补充道。

“为什么?”艾伯纳问道。

“只有那种女孩才会跟水手结婚。”夏绿蒂说。

“哪种女孩?”

“撒勒姆镇和新贝德福德的女孩子那种,愿意让她们的丈夫一走就是一年。杰露莎可不是那种女人,艾伯纳。她的生活需要柔情蜜意。所以请对她好。”

“我会对她好的。”他说。婚礼当天,索恩牧师一大早乘着马车从波士顿赶来,为外甥女主持婚礼。他发现耶鲁的这位年轻牧师有点晕晕乎乎的,好像被施了轻度催眠术一样。“我真不敢相信,我将要与这位天使结婚。”艾伯纳喊叫着。连续三个礼拜的缝纫、聚会和走亲访友之后,他急着找人说说话:“她的妹妹们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在过去的一个礼拜里,十八个女人一直待在她们家,给我做衣服。我从来不知道……”

高个子传教士看了看沃普尔村的女人们给他做的六大箱衣服、要捐给奥怀希教会的书籍,还有各种瓶瓶罐罐。

“我感受到了这个小镇的精神狂欢,而在此之前,我甚至都没有听说过沃普尔这个名字。”艾伯纳说道。

“我姐姐艾比盖尔是那种马上就能交到朋友的姑娘。”伊利法莱特・索恩承认,“我很高兴,你和杰露莎在上帝的教诲中找到了彼此。请原谅我必须离开一下,我要到房子那里去和查尔斯做最后的准备。”

他离开艾伯纳的房间时,旅店老板叫住了他说:“如果你去布罗姆利家的话,麻烦把刚寄来的这封信捎过去。”他递给传教士一个信封,有几张纸厚。这封信寄自中国广东省,它先是在海上辗转了几个月,然后到了伦敦,再到南卡罗莱纳州的查尔斯顿,最后转到新贝德福德。收信人是新罕布什尔州沃普尔村的杰露莎・布罗姆利,从字体看来,显然是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所写。索恩牧师仔细思考了好久,然后推断道:“旅馆老板会在杰露莎要离开沃普尔村前提到这封信吗?大概不会这么巧。但仍然有这种可能性,所以我绝不能烧掉它。另外,这样做本身就是罪过。但如果我此刻诚实地说:‘伊利法莱特・索恩,你要把这封信交给你的外甥女杰露莎・布罗姆利。’那么,这显然是在撒谎。不过,如果我像这样把它掖在衣服口袋里,忘了拿出来也是合乎逻辑的。三个月后,我再给姐姐写信表示歉意。到时,杰露莎已经出嫁,艾比盖尔还要用这样一封信来打扰她的女儿呢?艾比盖尔又不是傻瓜。”于是,他把信装起来,一边穿过旅馆走出去,一边大声说道:“我一见到杰露莎就把信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