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3页)

“我很走运!我很走运!”龟次郎说,“日本的四十万天神那天都在照顾我!”

顺子看着自己的男人问道:“你真的用你的草鞋敲了凡・史莱姆君的头?”

“没错儿。”

“全日本都为你骄傲,老爷。”

他们倒在床上,龟次郎说:“我根本不了解女孩子,我以为一个男人和女人结婚睡在一起,很快就会有小娃娃生出来。”

“有时候是这样的。”顺子让他放心。

“但是咱们就没有,好像没有。”

“咱们得加把劲儿。”顺子说,他们吹熄了油灯。

顺子在其他方面也攒足了劲儿。凤梨成熟的时候,她帮着收割,一天能挣五十四美分。过后,她还能干上几天,给顶芽摘叶子,以加快出芽的速度。这种工作困难乏味,剥一千株能挣七十五美分。顺子靠着一种顽强的专注精神,渐渐地,一天能剥上四千株,成了种植园的一个奇迹。其他营地的丈夫们问他们的妻子:“你怎么就不能像龟次郎的妻子一样剥顶芽呢?”这时候,太太们就会没好气地说:“因为我们是人,不是机器,原因就在这儿。”

顺子还负责给长条板房的单身汉们做饭。他们提供食物,她负责烹饪。她和丈夫都是三点三十分起床,丈夫去砍柴,供热水池和炉灶用,而她则为男人们准备早饭。两个人都能挣不少钱,但他们离四百美元的目标还是遥遥无期。日本总在打仗,所以总要认捐。从火奴鲁鲁的领事馆不断地传来皇军的要求。得供养僧人和教师,让他们教育孩子们,谁想把一个不懂日语的孩子领回广岛去呢?虽然龟次郎还没有自己的孩子,但他们两人仍然帮助那些有孩子的人。

但那些美元攒不住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营地里的人总有些天灾人祸。比如一天晚上,石井君突然冲到他们家,要借三十美元。

“我得去火奴鲁鲁,马上动身。”他含糊地说,同时拼命忍住泪水。

“纯子的事?”龟次郎太太说。

“是的,桥本君,就是在卡帕开照相馆的,他在火奴鲁鲁卖照相机,发现带走纯子的男人把她留在火奴鲁鲁不管了,结果她就……”他说不下去了。

“她就到妓院去了?”顺子冷冷地问。

“呜……”石井君点点头,由于羞愧而把脸埋在了双手里。

“那是她的命,石井君。”广岛女人安慰着他,“就让她待在那儿吧。你管不了。”

“让她待在那儿?”石井君喊起来,“她是我老婆!”

“相信我吧,石井君,”龟次郎太太说,“那种人当不了别人的老婆,永远也不行。”

“那你就是不借我三十美元了?”小个子书记员恳求道。

“我们当然借。”龟次郎说,妻子知道去也是白去,因而反对这种浪费,但还是把路费给了对方。

五天过去了,小个子的石井君独自回到了考爱岛,羞得不敢看朋友们的眼睛。有很长时间,没人问起他的妻子。石井君继续埋头工作。直到有一天早晨吃饭的时候,在那间长方形的房间里,龟次郎一拍桌子,大声问道:“石井君,你老婆还在妓院里干活吗?”

“是的。”石井君回答,他很高兴终于有人把话挑明了。

“你会跟那个坏婊子离婚?”

“是的。”书记员答道。

“最好这么干。”龟次郎说,“但是记住,你欠我三十美元。”男人们大笑起来,那是石井营地最后一次有人听说漂亮的纯子的消息。有时候,龟次郎在码头上入神地想着自己只差一点就交上了厄运,他就问从火奴鲁鲁来的水手:“那个叫纯子的姑娘怎么样了?”最后他得知,“她回日本了。”

那天晚上,他正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妻子,却被顺子的好消息打断了:“咱们要有娃娃了!”

龟次郎一甩手,把纯子的事忘了个精光。“娃娃!”他心里的快乐快要炸裂开来了,“咱们给他起名字叫五郎。”

“为什么叫五郎?”顺子以那种实事求是的方式问道,“那不是长子该叫的名字呀。”

“我知道,”龟次郎承认,“但好多年前我就想好了,我的第一个儿子要叫五郎。这个名字很好听。”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