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10页)

1947年底,有一位纽约夜总会歌手来到群岛——她是个两晚就能搞上床的太太——跟凯利狂欢享乐,快活极了。一天夜里她喊起来:“上帝,他们应该为你立一座纪念碑,海滩少爷!”

后来她知道当下有一首流行的歌曲《滚滚波涛》居然是凯利在海滩上作的曲子,谁想要就给谁。她愤怒极了,一位美国大陆来的音乐家偷偷学走了这支曲子,并在其中做了几处改编,就挣了不少钱。

“你应该去起诉那个卑鄙的浑蛋!”她喊道。过后她仔细听了听凯利的声音,发现相当出色,“明天晚上,凯利・卡纳克阿,你跟我一起登台唱歌,就在环礁湖酒店的餐厅里。”

“我不喜欢唱歌。”凯利反驳道,但是她说:“你和那位唱假声的伙伴用尤克里里琴弹奏的可爱的小调是什么?”

“你是说达基尼《夏威夷婚礼歌》?”他问道。

“就是你用低音起头,他接着唱高音的那个?”

凯利随意地唱起了《Ke Kali Nei Au》,这是夏威夷歌曲中最伟大的一首,曲调优雅,令人难忘,人们一听之下,便会立即浮现出群岛生活的种种。凯利腰上围着一条环礁湖酒店的毛巾当纱笼,头上别着芙蓉花。歌声响起,那夜总会的姑娘感受着歌声的力量,喊道:“凯利,谁也别想阻拦你。”

他们进行了一天的彩排,那姑娘是专业歌手,学得很快,凯利・卡纳克阿穿着红白相间的纱笼,脖子上戴着银项链,项链下面垂着母亲传给他的鲸鱼齿吊坠,头戴鲜花。他来到环礁湖酒店的舞台上,开始用后来驰名群岛的唱腔放声歌唱。“婚礼歌”十分特别,强劲有力的男中音独唱加上女高音高亢尖锐、如梦似幻的旋律。那是一首名副其实的艺术歌曲,简直可以媲美舒伯特或者胡戈・沃尔夫的作品。虽然那天晚上的观众以前多次听过这首曲子,可原来的表演者不是邋遢蠢笨的男中音就是不堪入耳的女高音,所以他们并未领略到充满激情的歌词洋溢着的全部华彩之处。凯利简直是一位满腔爱意、强壮有力的棕色神祇,那身材曼妙的纽约金发女郎就像一张支票存根似的,与凯利配合得天衣无缝。那真是个令人难忘的夜晚。歌唱结束后,女歌手叫住正在她的浴室里冲澡的凯利,说:“你想不想跟我去纽约?”

“我不想离开群岛。”他喊着回话。

“你用不着跟我结婚。”她让他放心,比他还先一步明白他的担忧,“只要唱歌就好了。”

“我和我的海滩,我们是伙伴。”他说,虽然两个人在床上的时候她又求了他好几次,但是凯利坚持说他一定要留在夏威夷。

“看看富乐绅遇到的达基尼!”他总说这句话。

“那么,不管怎么样,”她穿衣服准备上飞机的时候说,“我们都教会了对方不少东西。”

“你说得没错。”凯利赞同。

“你会继续唱歌吗?”她问。

“斯高西(一会儿)唱歌,斯高西冲浪。”

“别放弃冲浪,”她挖苦地说,“你自己那一套活法当真不赖。”

“姐姐,卡纳卡不会丢掉这种生活。”凯利笑着说。

“我知道你不会的。”她嘲笑地说。她是个粗鲁的女孩,发根并不是金色,然而她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好伙伴,凯利很喜欢她。

“我没法去机场。”他抱歉地说。

“你自己照顾好这边的事,”她安慰他,拍了拍床铺,“这才是正事。”

接着,到了1948年初,旅游生意开始兴旺起来。这时,他接到波士顿一个名叫蕾妮的太太发来的电报,但是他想不起来她是哪个,她的电报里写着:“去‘冒纳罗亚’号接戴尔・汉德森太太。”船驶进港口,富乐绅赤着脚看着船舷问道:“哪个是你的太太,凯利兄弟?”

“也许是那个达基尼。”他耸了耸肩,指着说。

“你觉得她能跟你上床吗?”富乐绅问,欣赏着那位身材苗条、精心打扮过的姑娘,看起来三十出头。

“看上去两个晚上就能弄上床,可能四个晚上。”凯利算计着,他发现特别讲究外貌的女人上起床来也不大痛快,不如那些对全世界喊着“我来了,风尘仆仆、欢欢喜喜地来了”的姑娘。

凯利跟其他海滩男孩一样,有着在乘客下船之前就登上“冒纳罗亚”号的特权。他在甲板上推开拥挤的人群,碰了碰汉德森太太的胳膊。对方转过身来,微笑着看了看他,那是一个不带猥亵、充满智慧的迎接。他握了握她的手,问道:“您的名字是戴尔还是什么?看来大家现在已经分不清哪个是男人名字,哪个是女人名字了。”

“我的名字是汉德森太太,埃莉诺・汉德森。”她用清脆自信的新英格兰人的声调说,“我来自波士顿。”

凯利很想问一句:“这位给我拍电报的蕾妮太太是哪一位?我可不记得在波士顿有什么熟人。”但是他没说话。海滩伴游少爷这一行有个规矩:千万别在一个女人面前提起另一个女人,虽然大多数他遇到的顾客都是女人们推荐来的,而且她们之间经常是好姐妹,但是他从来不提。他拼命搜索着模糊的记忆,可还是想不起来蕾妮是哪个,于是便没有提起那封电报。但是汉德森太太却提起了。

“一位大学同学,在史密斯学院……”

“那听上去可不像是女人上的大学呀,史密斯学院。”

“蕾妮・布莱克威尔,她叫我一定要来找你。”

凯利很快摆出一副和蕾妮有老交情的表情,汉德森太太也很快冒出了一个念头:“她跟我说了那么多,可这人根本不记得她的名字。”她一心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便加了一句:“蕾妮,就是塔尔萨来的姑娘。”凯利还是没法在自己交往过的无数想不起名字的姑娘里分清楚谁是蕾妮。现在他意识到汉德森太太正在捉弄他,便干脆用最野蛮的混杂土语说起话来,用拳头一拍脑袋说:“有时候我不是好伴游。我想不起这位蕾妮太太了。”

汉德森太太微笑着说:“她可常常想起你,凯利。”

他被面前这位不动声色的女士弄得有点恼火,说:“假如过了一年,也许我跟富乐绅说:‘电报上说埃莉诺・汉德森。这位太太是谁?’富乐绅想不起来。我也想不起来。”

“富乐绅是谁?”埃莉诺问道。

“达基尼海滩伴游少爷,跟那边那个高个子太太一起的就是。”凯利解释。

汉德森太太快活地笑了,她说:“蕾妮告诉我,你是这一行里最棒的,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