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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荣亲手把三种礼物交到周胡氏手里时说:“夫人,这是十万两可兑银票,你随时可到三原银号兑取银两。”周胡氏接在手后转身交给账房先生说:“先入账吧。”

骆荣又将一张写满字盖了印玺官印的文书交给周胡氏说:“这是一张交割钱庄的文书,从你接收时起,三原县庄里钱庄就归周氏所有了。”

周胡氏有些激动地说:“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会管理钱庄呢?”

骆荣说:“夫人放心,钱庄里没人敢在你面前弄鬼耍奸,吴老爷已为你物色好了理财能手,每年你只需到钱庄走上两次,年底会有人来向你报告经营账项结果。”

周胡氏说:“真难为吴先生想得如此周全!”

骆荣第三次开口说:“这是三百亩地的地契,我交你手后,三原县境内原是吴老爷的三百亩地就归周氏所有了。”

周胡氏手拿钱庄营业执照和三百亩地契,喜得嘴张了老大,许久没说出话来,心里一个劲嘀咕:一个女儿换了常人家做梦都想不到的财物!我夫周海潮若不死,见到周家能东山再起,该作何种感想呢?!

孟店村的周胡氏眨眼间财富增加了一倍还多,消息不胫而走,没出七天,全三原县大大小小村庄,都在议论着周莹的婚事,知吴聘根底的人叹道:周莹哭在后边呢,出不了三年,小媳妇不变成小寡妇才是见了鬼!

周胡氏自接受吴尉文聘礼那天起,便开始为女儿张罗起嫁妆。为了有一个与门户相称的陪嫁,她准备拿出六万两银子派人到各地采购订货加工,要求一律在夏至前交货,就在周胡氏紧锣密鼓做着嫁妆准备时,骆荣突然行色匆匆出现在周宅内。

骆荣寒暄几句后,开门见山地说:“吴老爷要在近期离开安吴堡,前往江南巡视各地商号,安排来年商务,来去须时三年,希望在他行前为吴聘、周莹完婚。待他从江南返回时,便能抱孙子了。不然,他们的婚礼就会向后推迟三年之久,对儿女来说未免有失公允。”

周胡氏为难道:“我正在为女儿置办嫁妆,若匆匆完婚,岂不要让孩子双手空空进吴宅了!”

骆荣也显得有些迟疑的样子,沉思了片刻才说:“夫人所言不无道理。我想,嫁妆不宜太过繁杂,有现成的就不要做新的,可替代的就无须购买多余的,吴家也不在乎嫁妆多少,小姐进门便是一家之主,还能缺少了她用的东西?少准备一些嫁妆,也能减少夫人花费,何乐而不为呢!”

周胡氏心想,骆荣的话在理,既然是吴尉文提出提前完婚,我没有足够准备时间,嫁妆陪置不齐,并非我周家小气吝啬。想到此,笑了笑说:“请骆管家回禀吴老爷,若他不嫌嫁妆寒酸,那就按他意见,三月三日给孩子们完婚吧。”

骆荣再三谢过后才出门上马回了安吴堡。

周胡氏送走骆荣,回到堂屋,将安吴堡决定提前完婚之事告诉了周莹。周莹思之再三后,对周胡氏说:“吴尉文乃当今泾阳首富,渭北大户,能屈尊周宅,必有所谋。据女儿所知,吴聘确实常年染病在身,安吴堡聘礼之丰,足可证实此事不假。”

周胡氏故作糊涂问道:“我儿此话怎讲?”

周莹道:“安吴堡决定提前完婚,证明他们心中有鬼,否则,任何一家决定了婚娶时间,都不可能轻易更改。儿怀疑,安吴堡提前婚期的真正原因,除骆荣所讲外,另一个原因是吴聘出了问题,吴尉文要借举办婚礼,为吴聘冲喜!”

周胡氏不以为然道:“我儿多虑了,话退一百步讲,即使吴尉文为吴聘冲喜,对我儿来讲,也绝非坏事。我儿如果陪着一个病男人,那么进入吴宅后,后院说话的权利就成为你一个人独有,这对妈和我儿来说,是失呢还是得?”

周莹道:“妈是想靠牺牲女儿的人生欢愉,来换取重振周氏家道了?”

周胡氏道:“我儿把妈看得太过恶毒了!儿是妈身上的肉,儿受苦受罪妈能好受?我儿放心,妈只能把我儿往福窝窝里领,绝不会把我儿往火坑里推。虽然老话说哪家锅台都放碗,但妈给我儿选的,永远是高灶头大锅台。”

周莹此时心里已十分明白妈的用心,更明白妈和自己在父亲死后的处境。父死母为纲。作为女儿,孝字当头。妈既然决定把自己嫁给一个“病秧子”,也只有服从妈安排的份儿了,尽管她知道,伙伴们所讲句句是真,进得吴门,自己面对的将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儿,可自己也无法打退堂鼓了!

安吴堡内,仍像往常一样,男耕女织,人出人进,一派祥和安宁景象,只是在吴氏东院宅内,气氛显得有些紧张,丫鬟仆妇家丁,一个个脸色惶遽,连走路也踮起脚尖。

吴尉文一下苍老了十岁,满脸的愁苦、惶恐,背着双手,不停地在房间里走动着,时不时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声。

狗娃子双手端着托盘,冲吴尉文低声说:“老爷,少爷的药熬好了。”

吴尉文伸手端过药碗,看了看汤药成色后,转身掀布帘进入内室,对坐在炕沿边护侍吴聘的奶妈说:“喂他药吧。”

奶妈把吴聘扶起背靠在被垫上后,用食匙喂他喝了一口,吴聘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喝这种苦水有啥用呢?爸,我喝了十五年,越喝越不顶用,看来,老天爷不愿放过对我的惩罚。”还没说完,就急剧咳起来。奶妈忙放下药碗,拿过放在炕脚处的铜盆,让吴聘把痰吐进盆里看了看,叹道:“又咯血了,不喝药咋成呢!”

吴尉文极力抑制着无奈带来的焦躁说:“儿呀,你一定要活下去,爸的指望全系在你身上,你若不喝药,不是要爸的命嘛!”

吴聘眼中流出泪来,说:“爸,儿对不起你老,不争气的身子,辜负了爸的期望!”

吴尉文忍不住也流出泪来,接过奶妈手里的药碗,给吴聘喂起了药。吴聘无法拒绝父亲的心意,只得张大了嘴,一口口把汤药咽进肚去。

吴宅内凝重的气氛,如同铅铁压在人们心头,所有的人围着吴聘打转,一连几天,吴尉文没走出二门一步,直到奶妈提出借婚冲喜驱邪,挽救吴聘生命的办法时,宅内才出现一丝平和。

已无计可施、走投无路的吴尉文牙一咬,决定按照奶妈的说法,为儿子冲喜,或许能救聘儿的命。骆荣硬着头皮到了孟店村,编着词儿哄周胡氏上钩入套。周胡氏人再精明,耳目再多,也难识破安吴堡吴宅主人设下的套。

周胡氏虽心有疑虑,但却稀里糊涂答应了骆荣提前成婚的要求,为给女儿送一份既体面又符合身份地位的嫁妆,能赶在吴家迎亲时装上车,想了又想,最后一拍手嘿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看我这记性,安吴堡提亲时给的那么多彩礼,女儿嫁进吴家,留着做啥?骆荣说得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把那些个物件当嫁妆不就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