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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尉文急于为吴聘冲喜,实出于无奈。他自知,儿子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吴氏财富将会在眨眼间成为其他兄弟囊中之物,他虽然不会变成穷光蛋,但一生奋斗积攒下的权势财产,将会因无后而失去光彩。这是他最害怕发生的事啊!

作为吴宅掌门人,吴尉文原有两子一女,女儿吴英玉为长,十八岁出阁,已是有着一儿一女的母亲。二子长到十一岁时,在一次郊野驰马狩猎中,不幸马失前蹄,坠入崖底身亡,只留下吴聘一棵苗儿。掌管五门政权的吴尉文,按吴氏家规族制,有继承祖宗基业的优先权;若吴聘夭折,吴尉文再无子嗣续承香火,将从四个弟弟中挑选继业承祖之人;再若四个弟弟中无能守业和创业、光大祖宗业绩者,则由弟弟们子女中选择能者继承吴氏大业。而吴尉文在分析四个弟弟才智后,得出的结论是:难委重任。对四个弟弟子女观察得出的答案则是:吴氏子孙有商业头脑者寥寥无几,实乃吴门不幸啊!每当他想到面对的现实,他的心就会揪在一起,痛得摇头顿足。他把吴氏的全部希望,寄托于自己的儿子吴聘,怎奈老天不怜有心人,偏偏给了吴聘一副多疾多病的身子骨。一旦吴聘先他而去,他的一生心血付诸东流不说,后继无人的局面一旦出现,四院纷争定起,到那时吴氏家族必然分崩离析,失却立足嵯峨山麓的基础,祖宗三百多年的奋发图强史,就将写成一部悲怆泣血的历史了!

吴尉文决心和老天爷来一次抗争,尽全力扛住吴氏家族久盛不衰的大旗。心急火燎中,谋士们的争论被奶妈的提议声淹没,经过一番议论后,想不出更好办法的谋士们,只能跟在奶妈屁股后煽风点火了。

周胡氏万万想不到,吴尉文在提亲成功的同时,已下令安吴堡封锁吴聘身体的实际信息了。她为了解吴聘身体是否如传弱不禁风,先后在一个月时间内三次派人,以探病问安为名,给吴聘送去人参、鹿茸、猴头、燕窝等名贵补品,怎奈安吴堡人一谈到吴聘时,不是借故言他,便是异口同声说:吴少爷像个牛犊,整天跳蹦得欢哩。她得到的反馈信息,自然是一好百好了。

骆荣说到此,端过茶杯喝了一口茶笑道:“少爷,少奶奶,我把给你们提亲冲喜的前前后后全讲完了,你们不会骂我为老不尊吧?”

吴聘把一块软香酥递给骆荣说:“骆叔,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哪敢再挑你的不是?”

周莹说:“生米做成了熟饭,瞎瞎好好,我已成了安吴堡的媳妇,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我只能怪自己命运不济,嫁给了一个“病秧子”,往后少不了闻药味!”

狗娃子忍不住插嘴说:“我一闻见药味,饭就能多吃两碗。少爷一定会很快好起来。自成亲到今天,少爷一次伤风也没犯过,这全亏了少奶奶精心治疗照顾。”

周莹说:“这也有你一份功劳。往后你要把少爷看牢了,不准他随便往外跑才对。”

骆荣一笑起身说:“今天我的差使已完,就不再打扰少爷少奶奶了。”

周莹把骆荣送到房子外,一直看着他走过假山才反身回屋。

狗娃子等把吴聘的洗脚水倒掉,才对周莹说:“少奶奶,如果没啥事,我就回屋了。”

周莹说:“回屋睡吧,明天一早起来后,记住给白绒狗打扫一下窝。”

“记住了。”狗娃子退出门后,径直回了自己的居屋。他从桌上摸着火镰火石打燃纸煤,吹着点亮油灯,见桌子上摆了两碟自己爱吃的小菜:一碟三鲜布丁,一碟卤豆干花生米,还有一壶凤翔烧酒,忍不住笑出声说:“二娘姐真好,我正想填填肚子,抿上两盅解解乏呢!”说话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便自斟自饮起来。

二娘见狗娃子房内灯光亮了,知他已回屋,这才顺墙根走进他房内,随手掩住了房门。

狗娃子见二娘进门,连忙离凳说:“二娘姐,多谢你拿来的酒菜,我已喝了一少半酒进肚。”

二娘坐在桌边,也自斟了一盅说:“姐也喝两盅。”

狗娃子说:“有啥事姐只管说。”

“事不大。你先把酒喝完再讲。”二娘说话间给狗娃子的酒盅倒满了酒说,“这可是凤翔烧酒,老爷喝的货,咱老爷家几辈都爱喝这凤翔烧酒。据老爷说这酒有三千年的历史了,过去只有皇亲国戚才能喝上。”

狗娃子用鼻子闻闻酒,馋得直流口水,端起盅子一连干喝三盅,这才咂巴着嘴问二娘:“你说这酒咋这么绵、这么香?”二娘说:“听老爷说,这酒是用上好的白豌豆和大麦做的,水是太白山上的甘泉水。尤其是那贮酒的海子,就是个宝物。它是用太白山的藤条编织后裹上麻布,一层层用鸡蛋清和猪血涂上。原浆酒在里面装上几十年上百年,发酵后酒有一种奇异的香味儿。”二娘神神道道云山雾罩地这么一说,狗娃子觉得机会难得,又连喝了两盅。狗娃子酒量本来有限,喝多了脸就红。这会儿他额头已沁出了汗,心跳也快了。他放下酒盅说:“不喝了,再喝非醉倒不可。你说吧姐,啥事要我去做?”

二娘说:“我攒了一百五十多两银子,想把它买成地,听少奶奶讲,她能为我找到卖地的主,出钱不多,还能买到好地。你回头抽空对少奶奶说说,请她为我买几亩水浇地咋样?”

狗娃子笑道:“你咋不亲自对少奶奶说?”

二娘说:“你是少爷少奶奶身边的红人,说话有分量,事办成姐好好谢你。”

“我试试,如果少奶奶不答应管你家事,可怨不了我哟。”

“姐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其实你应让三学哥去办这种事,一个男人不管家里事,算什么男人!”

“别提你那三学哥,他除了喂马,连女人咋养孩子也捣弄不清,若不是他心眼好,我早和他蹬蛋了。”

狗娃子扑哧笑道:“三学哥人模人样,让你这么一讲,岂不变成了你炕上的一截木头。”

“差不多,他早就变成了一个废物,摇不起,拉不展的货。”

狗娃子并不明白二娘话里的含义,一抹嘴说:“明天我就对少奶奶讲你的事,不过据我所知,少奶奶自进安吴堡到今,只出过两次大门,咋能知道外边土地买卖行情?你的事只怕弄不成时多。”

“你说了,成与不成就与你无关了。”

“我照你说的办就是了。”狗娃子一边把菜碟摞到一块一边说,“我要睡了,明儿个一

早得为白绒狗打扫窝窝。”

“那我走了,”二娘起身往外走着说,“把姐的事当回事。”

狗娃子跟在她身后往外送,刚走到房门口,二娘突然转过身来,伸出双臂,猛地把他揽进怀里,嘴一张便咬住他的嘴唇,使劲吻着。狗娃子被搂得一时喘不过气来,张嘴想说话,她的舌头忽地伸进他嘴里,他嗯嗯的就是无法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