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身世(第4/5页)

淳于量一听故事的开头时,其实就有个猜测,感觉这故事和兰陵王必定有极大的关系,见孙思邈说什么约定的时候,又感觉这故事里面必定蕴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听寇祭司几次说过江南下,回转族中,猜测那女子身份的时候,又忍不住心惊。

“那女子到了族中后,心灰意冷,竟嫁给别人……”寇祭司缓缓道。

兰陵王冷哼一声,似有不满。

寇祭司又道:“可那女子对少年虽死心,却放心不下儿子。过了数年后,她再次前往北方,请求那少年将儿子交给她,让她来抚养。”

兰陵王目有光芒闪动,似有怀疑不信。

“可那少年不肯……哦……或许不应该说是少年,而应该说是男人了。”寇祭司道,“那男人执意不肯,那女子无奈,只能再次返回族中,但随即听到那男子的死讯。”

兰陵王微震,立即问道:“然后呢?”

寇祭司道:“那女子立即动身再到北疆,一来想要回儿子,二来却是想查明那男子的死因,她终究还是想为那男子复仇的……”

“她查出了什么?”兰陵王冷漠道。

“她查出那男子的死,可能和宇文护有关!”寇祭司缓缓道,“因此她去了关中,在关中偶然遇见了孙思邈。”

兰陵王、淳于量都是脸上变色,几乎异口同声道:“什么?”他们说到这里,不由都向孙思邈望去。

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过,孙思邈竟也和这个故事有关。

这或许不是故事,而是多年前发生的一件连环谜案。

谜案错综复杂,牵扯之广,让人难以想象,就算到如今,也不过让人看到冰山的一角。

孙思邈脸上沧桑又起,他没有否认。

寇祭司脸色黑得几乎发亮,说道:“那时候孙思邈正和宇文护有着恩怨,这件事你们当然多少都知道了。孙思邈当时为救柳如眉,服了毒,差点死掉,若不是那女子用金蚕蛊毒救了他,他早就死在十三年前了!”

淳于量本有揣测,听到这里,心头一震,失声道:“那女子难道就是冼夫人?”

他虽未去过周营,但因陈顼之故,一直对孙思邈以往有过调查,从金蚕蛊毒和昔日的流言中作出了这个判断。

冼夫人!

一定是冼夫人!

那女子若是冼夫人,那男子会是谁?淳于量想到这里,一阵心悸,忍不住向兰陵王望去。

兰陵王也在望着他,自从听到“冼夫人”三字时,他就坐在那里,有如冰雕石刻一般,就算是目光都是凝的。

淳于量一阵心惊,忽然后悔自己说出这个结果。

堂中静得呼吸可闻,兰陵王突然一摆手,堂中静立的歌姬慌忙退下,那堂中的齐兵见到手势,迅疾撤出。

转瞬间,堂中只剩兰陵王、淳于量、孙思邈和寇祭司四人。

淳于量突然觉得有些冷,他也想退出大堂,可兰陵王已问道:“孙思邈,他说的可是真的?”

兰陵王的声音中有股难言的冷——如同那初冬湖水上凝结的一层浮冰,冷还有些脆弱。

孙思邈沉默许久才道:“不错,当年是冼夫人救的我。”想了片刻,又说了一句,“冼夫人救了我后,就回转岭南,立誓再不过江北半步。”

兰陵王问道:“为什么?”他声音中带分急迫。

孙思邈摇摇头,终于又道:“或许斛律将军知道?”

兰陵王一震,竟没再追问,望向寇祭司道:“那女子是冼夫人,那男人是谁呢?”

淳于量惊讶地望着那寇祭司,心中早有定论,却还是期待他说出最终的答案,因为这故事绝不是简单的一个故事,后续引发的震荡之剧烈,远超太多人的想象。

或者可以这么说,这个故事本是这二十多年来动乱的源头!

寇祭司咽了口唾沫,看了眼孙思邈,见其没有反对的意思,终于道:“那女人是冼夫人……那男子就是高澄。”

终于说出了这个答案,他又补充一句:“那男子也就是兰陵王你的父亲——高澄。”

淳于量虽早有预料,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还是心中巨震。

他早猜到那男子是高澄——大齐文襄帝高澄,兰陵王之父。

这数百年来,大江南北动荡极剧,能人辈出,高澄就是其中的一个。

高澄十一岁就被朝廷封为骠骑大将军,十二岁娶东魏孝静帝之妹为妻,开始参与当时东魏军政,十三岁时加封尚书令,十五岁时又领京畿大都督一职,掌京师军权,在当时地位仅在父亲高欢之下。

这些特征和方才寇祭司所言极为符合,可这些事迹不过是高澄多姿多彩人生的点滴。

之后高澄先是整顿东魏内政,后带兵征伐,收复河南,尽取江淮之地,大破梁军,若非他二十九岁称帝前夕被刺身死,说不定他就能马踏江南,转攻西魏,提早一统江山。

这是个枭雄,一生短暂,但丰富多彩,也给后世人留下无尽的疑惑。

兰陵王的身世就是其中的一个疑惑。

高澄共有六子,兰陵王高长恭是高澄的第四个儿子。高澄的其余五个儿子的娘亲都有姓氏,有史官记录,唯独高澄最疼爱的儿子高长恭生母却无姓氏。

兰陵王似乎是一出生就没有母亲的。

可如果寇祭司所言是真的话,那高澄和冼夫人曾有一子,显然就是兰陵王!兰陵王坐在几案之后,面具泛着青光,一动不动,那一刻没有任何人能看出他的表情。

许久,他才道:“你说这故事究竟有何用意呢?”他恢复了平静。

他一直没有娘亲,乍闻生母的消息,为何表现得如此冷静?

寇祭司又向孙思邈望去,见其仍旧沉默,皱了下眉头道:“故事并没有完结。”

“哦?”兰陵王冷漠应道。

寇祭司吸气道:“传说中高澄是被家奴兰京带一帮家奴刺死,但高澄自幼领军,文武双全,本身如兰陵王般一样身手高强,怎么会被一个区区的家奴杀害,这其中有隐情!”

“什么隐情?”兰陵王道。他听及父亲被刺有隐情的时候,反倒没有什么激动。

他不激动,是不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

寇祭司却未多想,继续道:“都说当年刺杀高澄的家奴中,藏有北天师道高手,而那高手本是宇文护收买所派,因此冼夫人当年会去关中查探隐情。而齐国从那起开始禁道,文宣帝高洋命斛律明月追杀北天师道门徒,下了齐境不留一道士的旨意!”

孙思邈听到这里,神色惘然。

往事如烟,可终究如同他的身份一样,一点点地被挖了出来——因为一些人始终无法释怀忘却。

寇祭司又道:“兰陵王你一直暗恨道中之人杀害你的父亲,孙思邈也是道中之人,因此你今日一定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