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营救(第4/5页)

他才要起身,就被斛律琴心一把抓住道:“……我和你一起。”她伸手抓住孙思邈的衣袖,很紧,不肯放松,脑海中突然又回忆起当初和孙思邈跳崖那一刻。

她这次没有回避孙思邈的目光。

孙思邈看了她半晌:“你心蛊未清,奔波伤神,对病情不利的。”

斛律琴心执着道:“有些事情,比命还要重要。”她秀眸凝波,少有地盯着孙思邈的双眼。

孙思邈却移开了目光,看了眼抓他衣袖的纤纤五指,点点头,和斛律琴心并辔上马,向城南驰去。

兰陵王若入邺城,必声势浩大,《兰陵王入阵曲》全城尽闻,二人始终不闻乐声响起,心中微松。

斛律琴心周身疲惫,但精神却足,和孙思邈并辔而走,虽担心兰陵王遇到暗算,却又希望这条路一直就这么走下去。

孙思邈人在马上,一直想着心事,突道:“你虽跟着斛律将军有些时日,可显然并没有参与当初灭道一事了?”

“当然了。”斛律琴心微笑道,“当初灭道伊始,我还未出生呢。”

“因此你对北天师道知道的也不多?”孙思邈又道。

斛律琴心点点头:“我能行事的时候,齐国已难见道人了,我当初奉令……跟踪你的时候,才开始对道中一事有所了解。”

知道孙思邈并非闲谈,定有所指,斛律琴心又问:“你想知道什么?”

孙思邈沉默片刻才道:“道中有云,‘三为数之众,九为数之极’,因此很多时候用数都和三九有关……”

斛律琴心越听越奇怪:“那又怎么了?”

“当年北天师道的道场由北魏移到东魏,在朝廷上榜的高人是一百零六人。”

斛律琴心记得孙思邈在将军府时,对义父提及当年谜案时说过这些事情,不解他为何旧事重提。

“按照正常来说……北天师道应有一百零八人才对,这才合九之数。”孙思邈望天思索道,“据我当年所知,寇谦之成立北天师道时,道场中人的确有一百零八之数的。”

“好像少两个人,那又如何?”

孙思邈沉默许久才道:“这两人去了哪里呢?为何后来北天师道宁可缺数,却不补足这两人的位置呢?”

斛律琴心虽也觉得奇怪,却不解孙思邈为何在这时候突对这种问题有兴趣,试探道:“或许可以问问我义父?”

“斛律将军是否想到过此事呢?”孙思邈喃喃又道,心中却在想,斛律明月肯定知道,这二十年来,道中每一人的底细,他都不会放弃调查的。

斛律琴心无法答复,举目望过去,见到城南在望,静悄悄的绝没有兰陵王进城的迹象,不由轻舒一口气。

可她气还没有喘完,脸色突变,只因为有乐声已随风飘来。

有琵琶声响,鼓声振作,号角长鸣,古朴雄厚又慷慨激昂。

是《兰陵王入阵曲》!

乐声一起,就代表兰陵王已入了邺城,斛律琴心久在邺城,如何会不知道这点?

可让她吃惊的是,乐声却是从遥远的城西方向传来!

张仲坚坐在客栈的房间中,皱眉不语。

客栈死了个伙计,房间内又死了五人,邺城齐军前来,自然大呼小叫,可那些人知道张仲坚和斛律琴心是一路的,多半和将军府有关,见他沉默,竟不敢多问一句。

齐兵很快将五个死人抬了出去,屋中恢复了清静。

不多时,有脚步声响起,停在了门前,顿了片刻,那人推门而入。

张仲坚略有诧异,知道孙思邈不会这么快回转,举目望去,目光微闪。

来的那人是店中伙计的打扮,可张仲坚一眼就认出那人是楼观道的道主郑玄。

张仲坚虽有错愕,但亦在意料之中,一切如果均是李八百的安排,六个刺客中那老者逃走,李八百只怕很快知道他在这里。

冷冷地望着郑玄,张仲坚盘算着他的用意。

他放走了斛律琴心,出手连杀五人。救了孙思邈,知道李八百这些人不会善了,但他亦知道李八百这些人虽过河拆桥的事做得不亦乐乎,但眼下李八百还没过河,未见得会对他如何。

郑玄微微一笑道:“张兄果然在这里。”

见张仲坚不理他的废话,郑玄略有尴尬道:“八百兄没有猜错,他说张兄侠骨柔情不下张裕,一定会放了斛律琴心的。”

“于是他将计就计,利用我这点来暗算孙先生?”张仲坚反问道。

郑玄微微一笑:“八百兄想什么,我还真的猜不到。”

“那你来做什么?”张仲坚看似淡漠,实则留意房外、屋顶、窗外的动静,略有惊奇,郑玄好似一个人来的。

郑玄道:“我这人没什么本事,能做的就是跑跑腿,送送信。八百兄说了,其实杀不杀斛律琴心无关大局,更不应为了这个影响我等的大计……他想请张兄去个地方谈谈。”

见张仲坚沉默不语,郑玄笑道:“张兄可是怕了吗?”

张仲坚道:“你带路。”

见郑玄转身出了客栈,张仲坚犹豫片刻,心道先生不知何事找我,可无论如何,我都不应将他扯到这个漩涡中。

微吸口气,张仲坚大踏步地出了客栈,见郑玄沿着长街一路向西行去。

二人一路沉默,将近过西城门长街时,郑玄突转入一偏街。

张仲坚看似冷漠,但知道与虎谋皮,一不小心说不定就尸骨无存,一直留意周围动静。

郑玄到了街口的一家酒楼前止步,酒楼不大,黑底金漆大字,上书“鸳鸯楼”三字。

张仲坚见郑玄上了酒楼,缓步跟了上去。

未及晌午,楼客稀少,伙计见郑玄也是伙计的打扮,懒得理会,见张仲坚随后,顾盼生威,倒是殷勤地上来问候。

张仲坚只说声找人,和郑玄上了二楼,见楼上空空荡荡,并没有李八百的行踪,皱了下眉头。

郑玄脸上也露诧异之意,奇怪道:“八百兄的确约我在此相见,怎会没来呢?”招来伙计问了几句,郑玄摇头道,“八百兄既然没到,那我们在此等他一会如何?”

张仲坚一直留意着郑玄的举止,见他茫然的样子不像是作伪,缓缓坐下来,突问道:“一直还不知道郑兄为何要参与此事呢?”

他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绝非无因。

他早非当初那懵懂的冉刻求,知道齐国灭道后,北天师道门下东窜西逃,随后托天师六姓之家庇护,结果斛律明月一律杀无赦,才引发天师六姓的反击。

他虽有张裕的一些记忆,但仍旧只知这个郑玄是关中楼观道的道主,六姓之家最衰也是最名声不显的一姓,除此之外,他对郑玄并不了解。

对于关中楼观道,他经张裕醍醐授法,倒是知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