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旧情(第2/5页)

“她如何,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张季龄的女婿,用得着这么关心吗?”慕容晚晴终于按捺不住,埋怨道,“怎不见你去看看冉刻求,他现在比谁都要危险。”

孙思邈立在阳光下,影子看起来都有些孤独:“你不懂的。”他心中在想,眼下很多事情我不明究竟,但有些事情我根本无法解释。

“我不懂,才要问你。”慕容晚晴执著道,“孙思邈,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但你到建康,当然不是为了她,你应该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去做,怎么一直在她身上浪费工夫?”

孙思邈未答。

慕容晚晴心中突然有了分恐惧,试探道:“你到建康,难道就是为了她?”

这不可能的。孙思邈和张丽华认识没有多久,他们之间,甚至话都没有多说几句,他们之间难道会有别人想不到的关系?

孙思邈还是沉默,只是脸上又现出沧桑之意。

“你不必知道太多的。有时候知道的多,不见得是好事。”孙思邈终于开口,只说了一句,就向山下走去。这一次,他并没有征询慕容晚晴的意思。

无论慕容晚晴走不走,这条路他总是要走下去的。

十三年前,他是如此,十三年后,他也没有改变。

这世上总有要改的,也总有不变的。

慕容晚晴未走。不知为何,她心中满是惊恐之意。可她害怕什么,自己又说不出来。

她其实不但害怕,还有丝气愤,她不想孙思邈再见张丽华。

她不知道义父斛律明月的计划。但她知道,张丽华肯定是义父计划中关键的一环,孙思邈在张丽华的身边,必定会比在她身边要危险得多。

她一直奉命行事,却对孙思邈没有恶感,并不想孙思邈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望着那远去的身影消失不见,慕容晚晴心中暗想:他既然不在乎我,我何必关心他呢?更何况,我和他本不应该有什么关系!虽是这么想,她终于跺了下脚,准备向山下冲去。无论如何,她还是要听从斛律明月的安排。

可她一直跟着孙思邈,除了因为斛律明月的命令,难道也没有别的原因?

她才要举步,突然顿住,扭头向身侧望去。那一刻,她突然有了分悸动。

她身边不远处的大石上盘膝坐着一个人。

那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慕容晚晴,仿佛石头在那里的时候,他就已坐在了上面,亘古不变。

可慕容晚晴却知道,方才她和孙思邈来这里时,石头上绝对没有人。

那人怎么来的?为何来此?他究竟要做什么?

问题没有答案。慕容晚晴却蓦地发现这人有些眼熟,只一回忆,立即发觉,她曾见过这人一面——擦肩的一面。

那是在永乐楼前。

当初,她和那人擦肩而过,发现那人有着和孙思邈极为相似的一双眼。只是不等她去追,那人就消失在人流中了。

事后她想想,感觉这种人绝非寻常人物,却怅然不知这人究竟是谁。她本来以为再也不会见到此人,却不想他又在她面前出现。

是偶然,还是必然?

慕容晚晴心中错愕,却终于能认真地观察这人。

那人身上的青衫,洗得有些发白,还有几处竟缀着补丁,显得颇为寒酸,可穿在他的身上,却无半分窘迫之意。

因为他不是那种需要华丽衣衫才能拥有自信的人,他几乎不萦于身外之物。

他的鼻子很直,他的额头很高,他的嘴也有些宽,他的面容看起来和俊朗潇洒无缘。他闭着眼的时候,让人感觉他更像个苦行僧人。

可他睁开眼的时候,谁都不觉得他是个僧人。僧人没有大志逸飞的那双眼!

慕容晚晴观察着那人的时候,那人也在看着慕容晚晴。

许久,慕容晚晴才回过神来,暗自诧异,不解自己究竟想要从这人身上得到什么答案。她记起了孙思邈,转身就要离去。

她和这人之间,根本就不认识,也没什么好谈的。

不想那人突然道:“你认识孙思邈有段日子了,但并不了解他。”

慕容晚晴心中一阵不舒服,霍然转头道:“总比你要了解!”她这时完全没有想到过,这人似乎对她和孙思邈之间的关系颇为熟悉。

那人笑了,如烟中带分轻淡的讥诮:“哦?你了解他?你了解他什么?”

慕容晚晴怔了下,脑海中瞬间闪过孙思邈的所有资料。

孙思邈年幼患病,久病自医,成为神医,更是个神童。他自小精研黄老、诸子百家之言,正当巅峰时却前往昆仑学天师张陵封藏之道,一学就是十三年。他出昆仑后,到邺城,经响水集,至建康。暗中有传言说他见过如意;斛律明月怀疑他会对齐国不利;李八百拉他入伙反对齐国,逼他交出如意。可他还是他,一直没有对付齐国的打算,好像也一直没有和李八百在一起。他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可如果真不放在心上,如斯奔波是为了什么?

他究竟想做什么,慕容晚晴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慕容晚晴还是不知道。她以为跟了孙思邈一路,了解太多太多事情。回首时却蓦地发现,对于孙思邈这人,她根本还是不了解。

一路漫长却又短暂。有些人就是相伴一生,彼此都还不了解的。

要了解一个人,绝不是要知道他的名姓,他的一生,更要知道他的心。

慕容晚晴茫然立在那里,干涩道:“不错,我对他根本不了解。那你呢……你了解他吗?”

那人淡淡道:“虽也不多,但我敢说,若我都不了解他,这天底下只怕再没人能够了解他了。”

“为什么?”慕容晚晴不由道。

“因为我知道他的过去……他的将来……”那人目光中带分难以捉摸,说的更是难以琢磨。

知道过去还可让人明白,知道将来是什么意思?

他难道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竟能知道一人的将来?

慕容晚晴有丝恍惚,错过了些事情,找最关心的问:“他有什么过去?”

“别人都知道他有辉煌的过去,却不知道他过去一直有副枷锁——很难卸下的枷锁。”那人缓缓道。

慕容晚晴有些不信:“他这种人会有什么枷锁?”

“每个人都有枷锁……那是一种痛苦难解的情结,寂寞的时候撕咬着你的伤口;那是一面你不想去面对的镜子,空虚的时候照出你的软弱。”那人目光射来,似看穿慕容晚晴内心深处,“你我都有这种枷锁,他自然也不例外。”

慕容晚晴本想反驳,却触动心事,咬了咬红唇,终于明白这人说的枷锁是什么。

良久,慕容晚晴弱弱道:“他有什么枷锁?”

她本是一个极为有主见的女子,可自从遇到孙思邈后,就开始变得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