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故事(第2/5页)

他虽未明言,但无疑和昨晚那少女一样的用意,都怀疑孙思邈和斛律明月有了个约定。

有人能从斛律明月手上逃走,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孙思邈坐在那里许久,才道:“我无法解释。”

吴明彻带分冷然的笑:“真的?”

“可我何必解释?”孙思邈神色亦冷。

吴明彻怔了下,眼中有分怒意。这些年来,他威震江南,位高权重,不但徐陵见到他客客气气,就算陈顼每次问北伐之计,均是极为礼遇。不想,孙思邈竟用这种态度对他说话。

可他终究还是深沉之人,怒意隐去,只是道:“都说孙先生才华横溢,竟猜不出斛律明月的用意,倒未免有些让人失望。”

“我好像不用让将军希望什么?”孙思邈不为所激。

吴明彻见其如此,恼怒中兼有分失望。他本想借这次机会试探孙思邈,进而观察孙思邈的为人,但事到如今,他仍感觉孙思邈这人缥缈难以琢磨,更生警惕。

徐陵一旁目光闪闪,有些老狐狸的味道:“孙先生,其实我等早就想过,斛律明月此举可能是欲擒故纵之计。”

“哦?”孙思邈不置可否。

徐陵又笑了起来,缓和气氛道:“其实我等早知道孙先生的大名。孙先生一生多姿多彩,常人难及,但在调查孙先生底细时,更发现很多趣事……”

顿了下,见孙思邈不问,徐陵只好自己说下去:“孙先生未及弱冠时就已失踪,十三年后复出,虽行医时间不久,但被孙先生救活的、有名有姓的早过百人之多,这还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未经查证的人数还不知多少。

孙思邈只是说了句:“我倒从未数过。”

他一生的确如此,凭医道救人,只求尽心,倒真不记得救活了多少人命,却不想还有人帮他计算这些事情,好笑中又有些悲哀。

徐陵笑道:“只要先生出手,就从未有失手的时候……”

孙思邈眼中突然闪过分伤感,但转瞬被脸上的沧桑遮掩。徐陵说错了,他失手过一次——只一次,那一次造成他一生的遗憾。

徐陵却像不知,又道:“据我们所知,先生复出后,医术更精,但武功高绝也是常人难想,可先生一生最奇异的地方不是这些。”

他顿了下,突然向吴明彻道:“吴将军可知,大夫治病用药常用什么?”

他突然岔开话题,倒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吴明彻回答干脆:“本将不是大夫。”

徐陵摸了摸胡子微笑道:“不是大夫,很多人也是略知一二的。大夫用药,或是草药,或是金石,还有一种就是用动物身上的……比如说虎骨、熊胆、鹿血等等。”

吴明彻皱眉道:“徐大人要和孙先生讨论医道,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他态度略有不耐,徐陵不以为然,只是道:“老夫说这些的意思将军很快就会明白,大夫多用这三类入药,但孙先生不同。”

吴明彻暗自皱眉,心道这徐陵毕竟老了,啰啰唆唆地不着主旨。二人前来,本有目的,可扯到日头西落,连目的的影子都没说及。

大夫用药和试探孙思邈有何关系?就算孙思邈能用七八类药,也不过说明他医术高超,还能说明什么?

可他毕竟还知道轻重,知道为官之道,只是道:“不知道有什么不同呢?”

“孙先生只用一类药,就是草药。”徐陵缓缓道。

吴明彻反倒愣住,一时不知如何接下去才好。

“有人统计,孙先生到目前为止,除用针外,只用草药,从不用动物入药。”

徐陵眼中露出赞赏之意,接着又道:“换句话说,他这一生不但救人无数,未伤及一条人命,甚至连动物都没有伤害过一只。”

吴明彻一时间心绪繁杂,竟不能言。

这在他这个将军看来,当然也是极为不可想象之事。想历来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这称号威风煞气,其中却不知包含多少河边魂骨、闺中哀怨。

他吴明彻一生杀人难以尽数,自然难以想象孙思邈这种人的行为。

可这行为,让他忍不住也起了分尊敬之意。

“因此,世人都称孙先生圣手仁心。”徐陵轻叹口气道,“老夫未曾领略过先生的圣手,但知先生事迹后,这个仁心当之无愧。这种人,自然不会对陈国不利的。斛律明月错了……”

他说了一圈,这才回转正题。孙思邈忍不住问:“他错在哪里?”

“他错就错在以为天下人都入他彀,施展欲擒故纵之计,故意放先生走,制造流言出来,就是想借陈国之手除去先生。他这计策,和魏武帝当年假人之手除去祢衡如出一辙。却不知我主本是明君,怎会中他的圈套呢?”

孙思邈嘴角终于浮出分微笑:“贵国君王虽未中圈套,可在下却入囹圄。”

他指的还是铁笼一事,可心中异样,不解徐陵怎么会对他的生平做如此深刻的了解。

这些事情,显然是要花费极大的气力才能够了解。徐陵和他非亲非故,自然不会找人调查他。那如此了解他的人又是哪个?

当然不是那个少女,那少女显然也是听旁人所言。如斯秘密,岂是那韶华少女所能打探出来的?

徐陵突笑,眨了眨眼睛。

那一刻,本是年迈的长者,竟然变得和顽皮的孩童一样。

孙思邈虽阅人无数,见到徐陵返老还童的表情,还是讶异,一时间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就听徐陵神秘道:“孙先生莫急,这说不定还是个好处。”

孙思邈倒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身入牢笼还有什么好处。他看了眼殿外,见夕阳西落,夜幕又至,眼前这二人却没半分离去之意。他心中暗想,长夜漫漫,只怕眼下虽是宁静,但风雨转瞬就要来了!

看着夕阳没入天际,夜幕降临时,慕容晚晴终于按捺不住,推门而出。

孙思邈竟还没有回来!

她虽不知孙思邈身在囹圄,可心中忐忑难安,知道孙思邈必定又出了事。

她盘算百遍千遍,从李八百想到张裕,从张裕又想到斛律明月的身上,只觉得这些人均有对孙思邈下手的可能,但显然没想到如今孙思邈身在陈国宫城。

她倒不觉得萧摩诃会对孙思邈下手,无论怎么来说,孙思邈总算帮过萧摩诃几次。

终于等不及,趁着夜临之际,慕容晚晴打定主意,去找张季龄问个究竟,确定是否是斛律明月已然对孙思邈下手。

虽知这可能不大,可这毕竟是她唯一可做的事情。

悄然夜行,慕容晚晴到了上次那灵堂之前,知道张季龄就在灵堂对面的房间居住。才要过去,突然透过窗纸见灵堂内有灯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