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交锋(第3/5页)

或许因为他和孙思邈本不熟悉的。

孙思邈不再想,只是心中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在看着冉刻求,冉刻求却在看着王远知。只有离冉刻求极近的人,才能看到他嘴角抽紧,牙关咬着,似有极为难的决定。

淳于量开口打破了沉寂:“王道长,你让圣上见的人就是他?他是谁?”

王远知道:“他叫冉刻求。”

“冉刻求?”淳于量目光闪动,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半晌后才道,“你叫他出来何事?”

王远知缓缓道:“都说淳于将军实乃江南三将中最负谋略之人,难道没发现,如今围绕在太子身上的事情有些古怪吗?”

他话一说出,吴明彻神色不渝,虽不反驳,显然也并不认可。

淳于量只是咳几声道:“王道长的高见是?”

“这或许也不能怪淳于将军,只是因为这件事太神秘、太诡异了。”王远知轻叹一口气。

徐陵忍不住想,你王远知到现在还有资格怪别人吗?可忍不住好奇地想要知道王远知究竟要说什么。

淳于量只是哦了声,突望向孙思邈,缓缓道:“再神秘的事情,揭穿了也就平淡无奇了。”

“不错!”王远知立道,“桑洞真的确是奉贫道之命前往江北传道,贫道本意不过也是让天子仁德同时随道传到江北……”

陈顼似乎有所触动,但终究没有抬头。

吴明彻眼睛亮了,可还是喝道:“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事情有了偏差,只因为有人暗中作祟。”王远知缓缓道,“茅山宗得圣上扶植,如今在江南颇有规模,引发了一些人的猜忌,这才收买了桑洞真、魏登隐等人,想方设法打击茅山宗。”

“一些人是谁?”淳于量问道。

王远知不答,反向孙思邈望来,道:“孙先生可知道吗?”

孙思邈脑海中立即闪过李八百、张裕的面容,可终究还是摇头道:“我不知道。”

王远知哂然冷笑:“孙先生是不知,还是不想说呢?”

“王道长此言何意?”孙思邈皱了下眉头。

王远知微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我的意思是,到现在孙先生还为李八百、张裕等人隐瞒,莫非是他们的幕后主使?”

孙思邈心头震动,一时间错愕无语。

殿中死寂。

王远知凝声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孙先生真以为行事隐秘,图谋之事,就无人知晓吗?”

孙思邈半晌才道:“我图谋何事?”

“天公诸技,传于六姓。天师之道,藏之名山。”王远知道,“这句话,贫道也是知道的。”

淳于量目光一直在孙、王二人身上转动,似也知道此事,竟未多话。

眼眸中精光闪动,王远知道:“十三年前,孙先生正值人生巅峰,却突消失不见。十三年后,学了天师大道,想要一展宏图,行叛逆之事。只可惜要展宏图,却非那么容易之事。孙先生暗中联系天师门下各姓,纠结势力。知江南茅山宗忠于陈国,绝不可能和先生一路,因此想方设法打击茅山宗,妄想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孙思邈那一刻极为困惑。

王远知虽是臆测,但也并非全无征兆。

至少在孙思邈看来,太子和兴郡王之间的恩怨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有人在推波助澜,借宫中权利争斗实现自己的阴谋,而暗中推手很可能就是李八百、张裕等人。

可李八百本要联合天师六姓重建四道八门,为何所作所为反倒更像是要打击茅山宗?或者说,也像在陷害他孙思邈!

王远知接道:“若非如此,孙先生怎能两度营救太子?紫金山上,又如何能从李八百手上夺回太子?这一切实在太巧了,巧合得像有人故意安排的!”

孙思邈忍不住向那紫衣少女望去,不想王远知所言和她竟大同小异。

那紫衣少女却移开了目光。

“只是天子圣明,又如何会被你的算计迷惑?因此,你才入宫中就被关入了笼中!”王远知下了结论道,“你作茧自缚,到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孙思邈淡淡一笑:“这些好像都是道长转移视线的推测。道长若是随便揪一个人出来,就说他是幕后主使,那我真的无话可说。”

徐陵、吴明彻互望一眼,心道这个孙思邈看似无争,但说得极为切中要害。

王远知笑了:“你真以为我只是凭空猜测?其实我只说了你图谋的半数……你图谋不止要打击茅山宗,取而代之,甚至还想颠覆陈国。”

众人耸然变色。

孙思邈波澜不惊:“王道长莫非把我当作无所不能吗?”

“你非无所不能,但斛律明月能!”

王远知一语石破天惊:“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你和斛律明月的连环计划。你莫要以为所做隐秘,却不知道,所有一切都被我徒弟冉刻求看在了眼中。”

孙思邈忍不住向冉刻求望去,诧异道:“他是你的徒弟?”

意外迭起,他倒实在没想到,冉刻求居然会是茅山宗的弟子。

王远知沉声道:“不错,他本是贫道派往邺城的细作。他一路跟随着你,不过是要查你的所为。”转望冉刻求,他缓和道:“刻求,你可将一切说个明白了。”

众人目光均落在冉刻求身上。

有风吹,殿中灯火闪烁,照得人影摇曳。

冉刻求的影子在殿中也是摇摇摆摆。他终于望向了孙思邈,目光复杂。

可他说出的话却简单得很:“孙思邈到邺城后,明里和斛律明月闹翻,但暗地却和斛律明月在牢狱中联系,图谋不轨,只怕要对陈国不利。”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如千斤巨石砸在地上。冉刻求说完这句话后,移开目光,不再看孙思邈一眼。

众人微哗,孙思邈却默然。

“孙思邈,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王远知喝道。

夜已深,灯更明,照在铁笼的栏杆处形成数道阴影,落在孙思邈沧桑的脸上。

那一刻,他脸上没有迷雾升腾,没有愤怒失落,有的只是沧桑落寞。

“我无话可说。”

众人均愣。那紫衣少女霍然望向孙思邈,神色奇怪。就算淳于量眼中都闪过分诧异。王远知本还要说些什么,闻言顿住,脸上也有分讶异。

谁都以为孙思邈会反驳,谁都以为孙思邈要反击,可他竟然无话可说?

良久的沉默,淳于量道:“孙先生莫非已认罪?”

那紫衣少女忍不住叫道:“孙思邈,你疯了,你可知道认罪的后果是什么?”

勾结斛律明月,陷害茅山宗,图谋对陈国不利。在这里,无论哪个罪名均是死罪,没有别的选择!

孙思邈再次沉默,良久才道:“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