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拉夫三国一体(第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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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克兰代表团抵达域斯格里后,没有等叶利钦来就去打猎了——以此显示对俄罗斯“不顺从”。叶利钦的警卫长科尔扎科夫当时就注意到了,他后来这么描述这位乌克兰总统:“他总是想显示出‘独立’的行为,以此强调自己的独立性。与此相反,舒什克维奇作为东道主,很友好地接待客人。”舒什克维奇尽力缓和叶利钦当天早些时候向白俄罗斯议会赠送“友好礼物”时带来的不利影响。礼物是17世纪沙俄对白俄罗斯奥尔沙市的宪章,宪章将其归于沙俄保护之下。叶利钦及其顾问把它看作是俄白友谊的象征,应该在未来加以仿效,而白俄罗斯议会民主派反对党却视其为俄罗斯帝国主义的标志。叶利钦的礼物换来了“耻辱!”的抗议声。俄罗斯总统不知所措,后来将此事怪罪于他的顾问。[13]

叶利钦在白俄罗斯总理维亚切斯拉夫·克比奇的陪同下来到域斯格里。在由议长和总理组成的白俄罗斯权力集团中,总理是更具权势的人物。同克拉夫丘克一样,55岁的克比奇出生于两战期间被波兰占领的领土,但是他的职业生涯更多是与工业而非意识形态联系在一起,相较于克拉夫丘克,这一点与叶利钦更相似。克比奇的职业生涯起步于苏联工业界,后晋升至明斯克高科技企业的首位董事长,后来成为明斯克共产党城市委员会秘书。在戈尔巴乔夫改革之初,他成为白俄罗斯政府的代理首脑,1990年他被任命为总理。1991年9月,克比奇成为白俄罗斯议会议长选举的体制内候选人,但是在政变后的氛围里,他没能获得突然激进化的代表们的支持。作为临时的妥协,他接受了舒什克维奇的当选。舒什克维奇作为形式上的最高首脑,克比奇仍然掌控着白俄罗斯政府,该政府由前工业企业管理层和共产党官员组成。如果白俄罗斯像俄罗斯和乌克兰那样设立总统一职的话,他希望自己成为白俄罗斯总统。[14]

1991年12月7日晚,3个共和国参加的斯拉夫峰会以晚宴开始。晚宴上,叶利钦姗姗来迟,其他人都在等他。这位俄罗斯总统刚坐下,就发现自己正对着克拉夫丘克,两人的强强对话,使其他与会者,包括白俄罗斯领导人,都变成谈判过程的见证者。他们的会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其他人只是说了几句话,祝贺3个东斯拉夫国家的友谊,试图缓和会谈的气氛。

叶利钦一开始履行了几天前对戈尔巴乔夫的承诺,当时他告诉了苏联总统他即将与乌克兰和白俄罗斯领导人会面。他将戈尔巴乔夫和共和国领导人几周前在新奥加廖沃讨论的联盟协议文本放到会议桌上,并代表苏联总统要求克拉夫丘克签字。叶利钦又说,他会紧随其后的。“我记得克拉夫丘克听到这番前言时苦笑了一下。”白俄罗斯外交部长切赫·克拉夫琴科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戈尔巴乔夫提出并由叶利钦带到域斯格里的协议赋予了乌克兰修改协议文本的权利,但是只有在签署后才生效。即使克拉夫丘克曾经打算根据自己的特别条件加入联盟,这也是一个陷阱。克拉夫丘克不会跳入这个陷阱。戈尔巴乔夫没有提出新内容,叶利钦只带着戈尔巴乔夫的首肯去了比亚沃维耶扎。克拉夫丘克拒绝签字。[15]

克拉夫丘克拿起了他的主要谈判武器。为了重新获得主动,他向叶利钦和舒什克维奇展示了乌克兰公投的结果。“我根本没有料到,”他后来回忆道,“俄罗斯人和白俄罗斯人会对投票结果如此惊奇,尤其是在传统的俄语区——克里米亚和乌克兰南部及东部地区。大部分非乌克兰人(乌克兰共有1400万非乌克兰族人)如此积极支持政治主权,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个意外。”

据克拉夫丘克说,叶利钦对此尤其印象深刻。他问:“什么,顿巴斯也投票赞成?”

“是的,”克拉夫丘克回答道,“没有一个地区的票数低于一半。你看,情况已经大大改变了。我们必须寻找其他解决办法。”

随后,叶利钦另辟蹊径,他谈到了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共同历史、传统友谊和经济联系。克拉夫琴科觉得俄罗斯总统真诚地试图挽救联盟。克拉夫琴科回忆道:“但是克拉夫丘克并不妥协,他面露笑容,神色安静,避开了叶利钦的争论和提议。克拉夫丘克什么都不想签!他的观点再简单不过了。他说道,乌克兰在公投时就已经决定了自己的道路,这条道路就是独立。苏联已不复存在,议会不会允许他参与建立任何形式的新联盟。乌克兰也不需要这样的联盟:乌克兰人不想把一个枷锁换成另一个枷锁。”[16]

叶利钦的得力干将布尔布利斯也将埋葬新联盟的想法归因于克拉夫丘克。“在这里,确实,克拉夫丘克是所有联盟反对者中最坚持也最固执的一位,”他后来回忆道,“很难说服他有一丁点融合的可能。尽管他是个明理之人,但是他觉得公投结果制约了他的选择。克拉夫丘克向我们解释了上百遍,对于乌克兰而言,根本不存在联盟协议的问题,融合是不可能的。这根本是痴人说梦:任何联盟,甚至改良过的联盟,无论有没有中央都不可能实现。”讨论陷入了僵局。叶利钦的法律顾问沙赫赖后来回忆说,乌克兰代表团中的民族运动的代表抱怨说:“我们在这儿什么都做不了!让我们回基辅吧。”另一个版本则是,克拉夫丘克对叶利钦说:“回到俄罗斯后,你的身份是什么?我是乌克兰人民选出的总统,你的职责会是什么——戈尔巴乔夫的下属,和以前一样?”[17]

既然克拉夫丘克拒绝签署联盟协议,叶利钦宣布没有乌克兰的话,他也不会签字,克拉夫丘克认为事情迎来了转折点。此时,他们才开始探寻一个替代苏联的新结构。克拉夫琴科将讨论方向的改变归功于乌克兰总理福金。福金并没有直接反驳克拉夫丘克,而是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克拉夫琴科回忆道:“福金一直援引拉迪亚德·吉卜林(英国小说家、诗人,出生于印度孟买)的话,开始说起血缘的召唤,兄弟同胞的团结,说起了大家的民族同根。在温柔的语调和言辞烘托之下,他说的一切都显得很对。当克拉夫丘克开始反驳时,福金提出了经济问题。”据说,直到那时克拉夫丘克才说:“那么,鉴于大多数人希望达成一个协议……那就让我们想想这个新结构该是什么样子。也许,我们确实不应该分开。”[18]

会议桌上的谈话进入了更具建设性的阶段。叶利钦坚持认为会议不应该光说不做。俄罗斯总统建议专家起草一份三个斯拉夫共和国之间的协议,由各国领导人于第二天签署。大家都同意。克比奇后来回忆道,叶利钦问沙赫赖和科济列夫有没有做什么准备。他们回答说只有尚不成文的草稿。叶利钦命令“少壮派”与白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一起起草一份新协议。专家走后,叶利钦发泄了对戈尔巴乔夫的不满,据这位俄罗斯总统说,戈尔巴乔夫在国内外都失去了信誉,西方领导人担心苏联将难以挽回地走向解体,而核武器将会失控。据克比奇所说,叶利钦告诉大家:“必须让戈尔巴乔夫下台。受够了!……不陪这位沙皇玩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