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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一声不吭听了半日,这会儿才说:“好了,这里不是刑部大堂!科场贿赂,朕深恶痛绝!你们这些读书人,朕指望你们成为国家栋梁。那些想通过贿赂换取功名的,只把科场当生意场,他们将来晋身官场,必然大肆搜刮,危害苍生,祸及社稷!所以,凡是科场贿赂的,朕只有一个办法,杀!”

皇上转身低头望着陈敬,问道:“你,居然不怕死?”

陈敬低着头,道:“若要枉杀,怕也无益!”

李振邺道:“皇上,陈敬真是大胆!竟敢这样对皇上说话!”

皇上听陈敬说出这话,也有些生气,面露愠色。一时没有谁敢说半个字。沉默半晌,皇上却突然下了谕示:“放了陈敬!”

李振邺惊呆了,嘴里直喊着皇上。皇上并不理会,只对陈敬说了句话:“朕准你大比,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

陈敬大喜,叩头道:“谢皇上恩典!”

皇上又吩咐索额图:“陈敬出闱之后,暂押顺天府大牢!”索额图应了声喳,自觉得宠,便瞟了眼明珠,脸露得意之色。

陈敬谢恩之后站起来,提着考篮就往贡院走。皇上望望陈敬,竟然笑了起来,说道:“你倒真是从容!别人见了朕,没罪也要发抖啊!好了,你们都起来吧。”跪着的大小官员和举人也都谢恩起身,弓身站着。

远处李老先生跟月媛本已吓得要命,这会儿见陈敬又被放了,不知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歹人没事了,也放下心来。哪知道刚才站在身旁那位年轻后生,原来竟是当今皇上。李老先生叫道月媛回去,月媛却想再看看,皇上还要从里头出来哩。

皇上进了贡院,四处看了看。李振邺仍不甘心,奏道:“皇上自是明断,臣以为那陈敬……”

皇上不等李振邺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头,说:“天下哪有傻里傻气送死的人?陈敬真杀了人,他早躲到爪哇国里去了,还敢来赴考?此事蹊跷!”

李振邺却道:“歹人心存侥幸,铤而走险也是有的!”

皇上甚是奇怪,定眼望着李振邺,道:“李振邺,你是一向老成持重,今儿个有些怪啊!”

李振邺道:“臣只为取士大典着想啊!”

皇上心里已有疑惑,问道:“李振邺,你们已经锁院多日,外头的事情,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李振邺惶恐道:“举人被杀,这是天大的事情,总有风声吹到贡院里去!”

皇上面有怒色,道:“取士大典才是天大的事情!贡院要做到四个字,密不通风!”

李振邺这才知道自己话说多了,忙道:“臣等并没同外头沟通任何消息!”

皇上点头道:“你们只操持好取士大典,外头天塌下来也与你们无关!”

皇上巡视完了贡院,起驾还宫去了。李振邺等考官们挨次儿跪在贡院门外,直等皇上轿子远了,才起身回去。

御驾没走多远,皇上突然召明珠近前,吩咐道:“明珠,你是个精细人,你最近不用侍驾,且四处寻访,留神任何蛛丝马迹!你这就去吧。”

明珠领了旨,叩拜而退。他一时不知从何着手,回头见贡院外仍围着些人,便朝那人群走去。

眼见着皇上走了,贡院外看热闹的,送考的,便三三两两走开。李老先生领着月媛才要走开,忽见几个人甚是眼熟。老先生还没回过神来,那几个人互递了眼色,匆匆走开了。一看他们背影,正好是三个人。李老先生这下想起来了,他们竟是那日深夜追杀陈敬的人。

李老先生心想此地不祥,拖着月媛就要离开。才走几步,却听得有人朝他叫道:“老先生。”李老先生抬头一看,竟是上次去他家看梅花的人。李老先生已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只不知姓甚名谁。

李老先生点头笑笑,故作煳涂道:“您家也有人下场子了?”

明珠笑道:“没有没有,看看热闹。想必老先生家有人在里头?”

李老先生也道家里没人应试,也是看看热闹,说罢拱手道礼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