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建炎南渡(第2/8页)

赵构本人也很高兴,他给杜充加了很多印象分,这些分数以后会起大作用。同时,他任命黄潜善、汪伯彦两人并相,正式全权处理国务。做完这些之后,年轻的、处于婴幼儿期的赵构觉得一切都太完美了,这个世界还需要添点什么呢?

想来想去,硬是啥也没想出来。于是,他只好用实际行动去怀念处在苦难中的父皇——就是按照赵佶的生活方式去生活。

赵构开始没日没夜地在后宫干活。不许笑,这是件很严肃神圣的事情,哪个皇帝上班了都得这么干,儿子必须多,女儿也不能少。赵构这时只有一个小儿子,身体还不怎么样,这让他心里很没底。为了列祖列宗,他必须加班加点。

扬州城从这时起,变成了一个幸福的海洋,皇帝、宰相在里边快乐地游泳,游来游去,没完没了。为了能继续快乐,两位新上任的宰相联名发布了一条命令——不准任何人,包括各级官员,以任何理由,包括为皇帝的安全着想,去议论边防之类的事情;不准任何人散布扬州城不安全的言论;不准任何人以扬州城不安全为理由,携带家眷、拿着家产出扬州城。

这条命令生效之后,离这里很远很远很远的北方,另一条命令也下达了。金军再一次大举南侵,目标直指扬州城和赵构。

这次的金军是金国的二号人物完颜宗翰从原辽西京派出来的,领头的三个人分别叫完颜拔离速、乌林答泰欲、耶律马五,兵力嘛……不算太多,五六千左右,全骑兵。

这帮女真、契丹混合组团的骑兵就这样直奔扬州城去了。从一定角度来看,非常符合突击、闪电、斩首之类的战术,他们把一切枝枝杈杈都抛在后边,包括开封城,直奔赵构和建炎集团。只要把他们拿下了,宋朝的抵抗立即清零。

很英明是吧。其实,真实的内幕是,金国人也是迫不得已,主要是因为杜充是一位空前绝后的大牛人,任谁也惹不起。

金军的第一目标本来是开封城,可是没等他们兵临城下,也就是刚刚到达黄河边上时,突然间河水奔腾咆哮、决堤而出,黄河决口了!

这是杜充干的,在开封城失去兵力之后,他迅速想到了这个应敌之法。得有多么灵敏的脑子、多么巨大的决心、多么歹毒的心肠,才能下这种命令啊。赵佶、赵桓面临灭国之灾时,都没敢用这一招。

这一次黄河决堤之后,滚滚浊浪向东漫过滑县南、濮阳、东明一带,再向东经过鄄城、巨野、嘉祥、金乡一带,汇入泗水,经泗水南流,夺淮河入海。

上面这些不是罗列信息,它意味着黄河改道了,这是超级灾难。当时,河南、山东、安徽、江苏一带的百姓被淹死二十多万;瘟疫造成的死亡人数达近百万;无家可归、沦为难民的人近千万;北宋最繁华富饶的两淮地区变成了废墟。后来,黄河与淮河之间的这条临时通道一会儿通一会儿堵,几十年之间不被人力所修复,几乎成为永久性灾难。

以上就是宋朝官员杜充对宋朝土地、人民所干的事。在他的心里,老百姓到底是什么,不用多说了吧。他所杀的宋朝人比一大堆金军所杀的宋朝人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不过,把他跟赵构一比,上面的就不算什么了。

在扬州城的幸福气氛里,洪水的消息隐约传来了,官场轻微震动了一下。黄潜善、汪伯彦在和名僧克勤探讨佛法,他们笑了笑,判定这是假消息。

金军快速推进,所经过的州县一片恐慌。消息隐约传来了,官场、街市又轻微震动了一下。黄潜善、汪伯彦继续钻研佛法,笑了笑,觉得这消息很假。

宰相的闲雅风度一脉相承,他们很有何栗的风范。当皇帝的赵构更加以身作则,他在皇宫里日以继夜地加班,和南国佳丽们讨论人生。二月的某一天,他谈兴正浓、欲罢不能时,突然,一个太监见了活鬼一样地闯了进来,号叫道:“金军已经攻占了天长郡(今安徽天长),和扬州城近在咫尺了!”

赵构一下子蒙了,从胭脂粉香中突然掉进了万丈深渊。他怕了,吓得肝胆俱裂,脑子里闪出来的全是他老爹和哥哥的凄惨生活,现在轮到他了,居然这么快!等他回过神来,想挣扎逃跑时,却发现了一个更加悲惨的奇异现状。

他萎了,身体的某一部分彻底软了。这种瞬间打击,谁挨谁知道,换谁谁死梗。虽然,现代医学告诉我们,这是意识性的,只要心理改善了,他还有救,可要命的是,他怕死了金军。如果这是病根的话,他说什么也不敢面对,更别说什么去除了。

这时,赵构无心探讨这个,更没有意识到这事会给他的人生、他的王朝带来什么影响。他只想尽快离开,他得快点逃。他连通知宰执下达诏书的时间都省了,直接带上几个亲信、太监,外加御营司都统制王渊,跳上马就往城外跑。

他有两个地方可以去,一个是运河,一个是长江边。运河最近水涸了,要等黄河的水支援后才能涨起来,这没用。他跑向了长江。据王渊所说,他早就在那里留下了后手,那里有大批船只,船只上有大批物资,它们等候着皇帝,随时可以起航,渡过长江。

逃跑是迅速的,是恐慌的,是鲜血淋漓的。在这次突发事件中,流的第一滴血,死的第一个人,是由逃跑者赵构制造的。当时,有一个御营士兵边跑边抱怨,说两个大宰相不是保证啥事没有吗?……他就不懂啥叫恼羞成怒,以及被打扰的男人的起床气。

赵构一剑就捅死了他。

见血之后的赵构变得亢奋,他迅速赶到江边,准备乘风破浪。结果,面对滔滔江水时,他呆了。江边上啥也没有,别说传说中的大批战船了,连小船都没几条。

“王渊,说,你预备好的船呢?”

御林军总头领王渊小心翼翼地翻开记事本,报告说船只都在,都很忙,正在加紧抢运陛下的财产去杭州,这也是早就下达的命令……赵构仰天长啸,追问自己的人品,为什么就没想到多留几艘呢?

他只好跳上一条小船,在初春冰冷的长江水里向对岸驶去。他的心里起伏不定。他害怕越来越近的金军;怨恨装神弄鬼、玩大发了的黄潜善、汪伯彦,怪他们居然为了一些和谐的假象,把自己扔进了孤城死地;还害怕船下边的湍急江水,他是地道的北方人,真要是船翻了,他铁定会被淹死,连皇陵都不会有……他唯独忘记了自己身后的全扬州城百姓。

当他带着五六个太监从临时皇宫冲出来,骑马跑向城门时,城里的百姓就看出不对劲了。紧接着,大批宫女、侍卫、太监从皇宫里轰地一声涌了出来,跑向四面八方。大家都明白过来了,皇帝在逃跑,金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