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杨震向东汉腐败“亮剑”(第4/6页)

知道哪里有粮就行了,杨震又快刀斩乱麻了。要说通富户借粮,就要搞定当地最著名的“望族”。东莱的望族首推耿家,这家不好惹,开国功臣的一支,世代的爵位,地方官都要看他脸色,让他“放血”,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杨震下了决心要放他的血,直来直去的登门求,求了两次,人家都两个字——不借。杨震倔脾气上来,干脆守在耿家门口,铁了心的和耿家“耗”上了,这一耗就是整整3天,杨震水米未进,竟活活晕倒在耿家门口。饿死朝廷命官可不是好玩的,耿家急得连连告饶:服了您了,我借,我借还不行吗?

耿家“放血”了,东莱的富户们也就全“放血”了,杨震就这样筹到了粮食。接着他在东莱各地广施赈济,安抚收容灾民,混乱不堪的东莱局势总算开始好转。值得一提的是,手握钱粮的他,每天竟“止食一餐”。属下劝他注意饮食,他总叹息道:“民未果腹,我心何安?”

治理好了东莱,杨震马不停蹄,又奔赴河北涿州。涿州的局势更乱,暴动农民专杀贪官富户,声势一时喧嚣。杨震得令后率领全家,穿土布衣服轻装简从急奔涿州,本以为要有一场恶战,谁料刚到涿州府衙,问题就解决了。

原来农民们听说杨震来了,竟然齐刷刷地跑到衙门来自首,暴动头领说:我们造反,实在是被贪官们所逼迫,今天见到杨大人来了,才知道世上真有清官,我们又怎能不甘心伏法呢?

之后杨震公正处理,对大多数农民赦免其罪,并发放赈济,只处斩了几个领头者。那几位依法伏诛的“贼首”们,在行刑的时候非但毫无怨言,反而恭恭敬敬地向监斩的杨震叩拜。从此以后,杨震在涿州与百姓同甘苦,苦心治理地方。他谢绝一切请托送礼,整治官场陋习,废除不合理的苛捐杂税。他的俸禄也大多用来周济他人,有人劝他好歹为子孙留点产业,他回答说“让后人称我的子孙是清官的子孙,这不就是最宝贵的产业吗”?他治理涿州两年,当地“盗贼几绝迹,官民大安”。

从荆州,到东莱,再到涿州,7年之间,杨震一路“亮剑”,为东汉王朝安抚地方,整治奸恶,可谓此时东汉王朝“最牛地方官”,既是牛人,自然也少不得牛人语录。现代人的“牛人语录”至多风靡一时,杨震的一句语录却流传弥久,比他本人的知名度还高——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事情是这样的,杨震办学的时候,有个学生叫王密,他是荆州人,杨震治理荆州时,他协助出谋划策颇多。杨震认定他是个人才,于是举荐他出任昌邑县令,昌邑在东莱境内,后来杨震调任东莱太守,师生又在一起共事。

久别重逢,当然有说不完的话。王密也很尊敬老师,杨震到任后主动来拜见,师徒俩高高兴兴聊到深夜,杨震兴致很高,话匣子打开,从家庭生活侃到国内外形势,直至深夜还意犹未尽。他却未注意到,自己的这位得意门生神色很不对,不断的四下撒摸,似乎在等什么。

果然,到月上柳梢头的时候,王密突然神秘兮兮地“嘘”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包袱:老师,您收好。

杨震打开一看,什么都明白了:10斤黄金。

王密还是满脸堆笑地看着老师,他却未曾留意到,老师的神情已经发生了变化。

半天,他看到老师抬起头来,用强压着愤怒,极度悲伤的口吻,吃惊地问:我了解你,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

王密还没回过神来,大概是混官场混久了,脑袋也迷糊了,很轻松很得意地安慰说:您放心,现在夜深人静,这事没人知道……

话音未落,就看到他的老师,怒目圆睁盯着自己,眼睛像刀子一样剜着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那一声振聋发聩,穿越5000年历史的怒吼。

“天知,地知,子知(你知),我知,何谓无知者!”

王密满脸羞惭,当即拔脚开溜,而这句怒吼,在当时几乎传得大汉朝人人皆知,于是清廉正直的杨震,有了一个响亮的称号——杨四知。

时至今日,这则小故事被许多“心灵鸡汤”类的杂志刊载,大都借此表扬杨震清正不阿,品德优良。不过也有个别人慨叹杨震“不懂人情世故”,学生送个礼咋啦,太不给“面子”了。这句豪言壮语现代人也常引用,当然意思大多是用歪了。可是极少有人提及,这声怒吼背后的酸楚。

要说酸楚,得先算术,王密送的10斤黄金,放到现在大概值多少钱。

东汉的贵金属比价,和现代有所出入,如果以粮食价格来换算下的话,东汉的1斤黄金,大概值1万5千文铜钱,东汉这时期小米的价格,是一石(20公斤)400文铜钱,对照现在小米的价格,一文铜钱折合人民币约3毛钱,1斤黄金,大约是4500块钱,10斤黄金,就是45000块人民币。

而王密做县令的工资又是多少呢?东汉官员的工资,是按照粮食来算的,主要是谷,一石谷的价格是220文铜钱,县令的年薪,在汉安帝时是600石谷,按照上面的换算方法,王密的年薪,大约是4万块人民币。

年薪4万的王密,出手就送了45000块钱,再联系他就任县令还不满半年,我们不难看到:如此“孝顺”的王密,也许在工作岗位上没少干,但更没少捞。

廉洁奉公的杨震,对呕心沥血教导出来的学生,报以了满腔的希望,却转眼间变成了贪官,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还贪得这样的心安理得,这样的无耻无畏。世界上恐怕没有一个老师,能够忍受这种酸楚。

透过这穿透千年,振聋发聩的豪言,和被扭曲的现代意思,我们听到的,是一个老师遭遇背叛的痛苦,一个战士无言的孤独。

无耻的王密背叛了,但孤独的杨震还要继续前行。元初四年(公元117年)六月他结束了“最牛地方官”生涯,进京担任太仆,半年之后又升任太常,做到了他的恩师恒郁曾做到的官职、在任期间他大力举荐人才,废黜了多名尸位素餐的官员,启用陈留、杨抡等知名学者为官。3年后他升任“三公”之首的“司徒”(丞相),多次要求整顿吏治,惩治不法权贵宦官。两年后又调任“太尉”,成为东汉王朝的“国防部长”,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不理汉安帝的“招呼”,拒绝给汉安帝的舅舅升官。清官,坐在哪个位置上都是清官。

政治生涯走到顶点的杨震,也即将迎来他一生里最孤独,力量最悬殊的一场“亮剑”,并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场“亮剑”,从东汉永宁二年(公元122年)开始——邓太后驾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