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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马斯基林回答。虽然没什么自信,但他还是鼓足勇气,站了起来,准备好迎接这场魔术战斗。

他一边跟着仆人走过长长的通道,一边检查身上各个道具藏放的地方。虽然这时他并没有装有妙计的锦囊,但至少能从口袋里拿出一点东西。

这段路让他找回不少信心。不管伊玛目的手法如何巧妙,它们终归只是一种技巧。这是他必须牢记的重点。马斯基林家族曾花费重金,寻求不靠任何道具手法而能证明魔法存在的人,可始终一无所获。即使整个德尔维希部族都坚信伊玛目的能力,也无法使这些魔法成真。

他的心狂跳不止。即将与他较量魔术的对象,是世界上少数凭借魔术力量维系统治权的人之一。在这场竞赛中,马斯基林家族的名声帮不了他的忙,这一次,他只能凭自己的力量了。

伊玛目在一个位于角落的小房间里等他。这里的墙壁全漆成白色,上方光秃秃的,只挂着一盏小壁灯。这位德尔维希教派的领袖比马斯基林想象的还要矮小许多,也苍老许多。他的脸像皮革般粗糙,皱得像沙漠中一块被烤干的土地,边缘则散布一丛杂乱的灰胡须。他穿的不是传统式样的长袍,而是一件绿色棉缎衬衫和一条白色窄裤,头戴天鹅绒无边帽,脚蹬一双凉鞋,看起来就像科沃德②笔下的一名东方神秘主义者。当马斯基林进来时,老人似乎显得很不愉快,立即用粗哑的声音说了一长串马斯基林听不懂的话。

带路的仆人立刻深深鞠一躬,而马斯基林也学他的样子,赶在他完成鞠躬动作前向伊玛目做了致敬的动作。“告诉他我很抱歉让他等这么久,”马斯基林要求仆人替他翻译,“告诉他我没有任何不敬。”

在仆人替他转译的时候,马斯基林趁机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他那行家的眼睛立刻看出这里是特别为这次会面而准备的地方。房间里有太多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日常用品:一个覆满泥土却没有栽种任何植物的花盆,摆在从室内唯一的窗户透进来的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一个没必要出现在这里的柜子置放在房间一角;一根锐利的长矛靠墙摆放;一块东方地毯很突兀地铺在房间中央,看来极可能是用来盖住底下的暗门。马斯基林几乎可以确定,在墙角的装饰板条中,一定已安装上透明的细线。整体看来,他确信这个房间经过精心布置。

仆人译完马斯基林致歉的话,伊玛目立即变得稍稍温和。通过翻译,这位上了年纪的领袖回答:“我早已耳闻你的种种奇迹,很荣幸今日能与你在此会面。”他的话虽然客气,但语调仍明显带有敌意。

马斯基林点点头。“您的神通在这世上也是众人皆知。”他扯了谎。

伊玛目笑了,暴露出牙齿之间的黝黑缝隙,然后又说了一大段话。仆人翻译道:“伊玛目说,他感到很抱歉,让像你这样神通广大的人长途跋涉而来,他却无法因此而改变这个……这个……状态。没有任何一名异教徒的士兵可以踏上德尔维希的土地,这并不是他的意思,而是安拉的旨意。”提到安拉,这名仆人立刻鞠了一躬。马斯基林依样而为,伊玛目也未例外。

“我想一定会有折衷的办法。”马斯基林马上回答,“你问他,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们的人对他的宽大与谅解表示谢意。”

这位干瘪的老头按捺住情绪把这段话听完,旋即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段反英国的演说,速度快得让那名仆人只能译出大意。“他似乎一点也不喜欢英国人。”仆人无可奈何地解释。

“这我也看得出来。你问他为什么。”

伊玛目不加理会,仍继续像庭院中的喷泉般滔滔不绝吐出威吓话语。“伊玛目说,你们和德国人、意大利人之间的问题与他无关,他说只要有一个英国士兵踏上神圣的阿拉伯土地,他就要发动圣战。”

马斯基林耐心解释英军的撤退计划,说这个计划也许根本不会执行,而且对一向被英国视为兄弟的阿拉伯人也不会有任何威胁。“更何况,”他又重复道,“我国政府已准备好展现诚意……”

伊玛目突然停止讨论,快步走到那个陶土花盆前。他摆好姿势,一边舞动双手,一边吟诵咒语。马斯基林兴味十足地在一旁观看。一会儿,老人退开两步,花盆中竟然长出了一株茂盛的小橘树。

这种戏法马斯基林早已知晓,而且比别人做得更好。这根本不是什么神力,而只是巧妙地把一株小树预先藏在衣服里的手法。作为回应,马斯基林若无其事地从口袋中掏出烟斗,一弹指头便点着了火,然后引燃烟草。如果这位圣者最厉害的本领不过如此,那么他绝对可以与之抗衡。

伊玛目绿色眼珠中的怒火几欲喷出。他把双手一摊,示意手上没有任何东西,接着高高举起按住额头,旋即从容不迫地把手移开,此时两个手掌上各凭空出现了一枚鸡蛋。

他凝视着这两枚鸡蛋,似乎想凭专注的眼神将它们剥开。突然,他把双手啪地合拢,再张开时,手中便捧着一只鸽子。他把鸽子抛向空中,它拍翅飞上天花板,栖息在屋梁之上。

马斯基林越来越有信心了。伊玛目耍出的技法在圣乔治厅里只能算是最基本的。为了回应伊玛目变出鸽子,他从裤袋里掏出一条彩色手帕,随意卷成长条,然后塞进握紧的拳头。他旋即把手掌摊开,手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和手帕颜色一样的蝴蝶,活生生地展翅飞出了门。

伊玛目立刻隔空让摆在柜子上的一个小花瓶浮上空中。

马斯基林则从嘴里变出一长串珠宝首饰。

伊玛目转身面向柜子,举起一只手摆出召唤姿态。他缓缓地把手往身体内侧移动,与此同时,柜门自动打开了,仿佛被他用绳子拉动似的,但看不到绳索。他停下,柜门也停止移动;他把双手一拍,柜门便立刻砰的一声关上。马斯基林猜想,绳索一定藏在那条东方地毯下,然后连接在伊玛目的凉鞋或脚趾上。

马斯基林觉得这场战斗有趣极了。这个墙壁漆成白色的房间变成了一个奇怪的战场,而他的体内矛盾地充满了愉快以及与战场上士兵一样的恐惧。尽管表面是在较量法力,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实际上是以魔术的手法战斗。或许在老于世故的西方人眼中,这就像用水枪交战一样可笑,但此刻这里展现出来的魔术,却是长久以来伊玛目及其祖先赖以控制这个庞大族群的技能。

他该用什么招数回应伊玛目的柜门戏法?不管他耍得如何灵巧纯熟,这个老人都不会把手帕技法看在眼里。纸牌不合适,绳索又太平淡无奇。此时,他想起腰带上还插着那把道具手枪。用“神奇子弹”戏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