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德·加希耶疯了(第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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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图解》,1692

布鲁克尼提斯到达在讲些什么?我又反复读了几遍,还是没有变得更聪明点。唯一能猜出的就是结尾的(fol2304-tab339)可能指的是张图解。我飞快地轻轻翻动书页,直到找到fol2304-tab339,即304页的339号标签,里面画着十一种不同的植物。哪一个是古柯?它们在我看来都一个模样。也许哪一个都不是。为了以防万一我把图片影印了下来。后来一个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的人给我破译了这段文字,说这种植物在秘鲁叫作“妈妈古柯”,它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古柯。我找到了半个名字。我找到了“古柯”。如果莫尔提默所言不虚的话,那么第一次把古柯在植物学上归为“高卡”属是在六十年之后,在帕瑞克.布朗恩1756年编撰的植物学文选《牙买加的自然历史》一书中。古柯1756年在牙买加干什么?我不知道,不过再一次,屏幕上出现了我要找的这本书:“书架号X2194765,属珍本。借阅请按F4”。我又回到了珍本阅览室。

布朗恩的《牙买加的自然历史》最后来到时,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它是放在盒子里拿来的。不过这么说对它有点不公平:《牙买加的自然历史》是像尸体放在棺材里一样放在盒子里送来的。盒子很大——大约有百科全书两倍大小——重得让人生疑,图书馆理员取下它的时候砸在了自己的身上。“我刚刚把你的盒子砸在了我自己身上”,他一边把盒子从柜台上推过来,一边面无表情地对我说。

我向他说了声抱歉,把它抱在怀里搬到了我的桌边。一打开盒子,我发现它可能原本就是个棺材:里面的书碎成一片片,书脊也破了,封皮呈粉末状,我一碰,手指头上就留下了红色的污迹。这本书已经苟延残喘了很长时间,历经很长很长时间地慢慢地死。还有一种老年人家里才有的强烈的臭味。

《牙买加的自然历史》有五百多页,一点五英寸厚,完全成了碎片。书里有很多牙买加植物的图片,还有一只大死蜘蛛,可把我吓了一大跳。和布鲁克尼提斯不同——他的书虽然要古老得多,可是曾经做过修复——《牙买加的自然历史》可真的看得出它的年纪来。它太古老了:它出版的时候乔治二世还在作国王,美国的独立战争还在二十年之后。拿破仑入侵俄国的时候《牙买加的自然历史》在大英图书馆的书库里就已经呆了差不多六十年。

书里有索引,可是既不是按数字顺序也不是按字母顺序排列。最后我终于找到了我的那一页(第278页——可也没多大用,因为书上没标页码),找到了我要的那点东西:

高卡1:红木,或硬木,叶片椭圆形

这是一种植株很小,但很美丽的树:叶片呈椭圆形,背面有两条纵向的细长叶脉,这两条叶脉构成叶片合拢起来时所能露出来的部分的最大范围。花聚集成小簇生长,密密麻麻长在枝条上。树皮内层呈肉色;材质呈棕红色。被认为是极好的木材,因为树的大小很合适,高度很少超过十六或十八英尺高,直径很少超过五到六英寸。

《牙买加的国内史和自然史》布朗恩,1756

这听起来可不太像古柯,尤其是“十八到二十英尺高”那部分。脚注上说见插图38的图二,看上去是有一丁点像古柯叶子,不过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其实这根本不是古柯:这是对属于高卡属的任何植物的第一次分类。无可否认,它对“高卡”这个名字(从字面上理解是“红色的根”)的来历还是给了我一点启示,可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对我有用的东西。莫尔提默搞了个恶作剧,我上当了。其间图书馆理员很生我的气,我手上沾满了红色的污迹,我身上还发出一股老年人家里的臭味。我合上了书,很想知道有多少人曾经读过这本书。也许一个也没有。慢着,也许有一个——我愿意他是莫尔提默,他到伦敦来搞研究,在我之前拿过这本书。也许他也和我一样仔细——他到的时候这本书也已经有150岁了。也许那时就得对它小心翼翼。也许那时它已经装在了盒子里。也许它已经发出老年人家里味道。也许那个蜘蛛就是他放在里面的。也许是莫尔提默弄坏了书脊。这个混蛋。

事实是,其实到十八世纪的时候还没有从植物学上对高卡古柯进行分类,这表明尽管旧世界知道古柯和它的作用,却对它几乎没有什么真正的了解。这是因为西班牙声称南美洲是自己的殖民地后,就宣布不允许非西班牙的民族进入这里。其他欧洲人只能从书上了解新世界的各种奇迹;还有许多意义重大的书被列为保密书籍。

可是西班牙并没有费心派科学家去新世界考察。虽然决定自己不去讨麻烦搞什么科学考察,他们还是要等到两百年后才同意其他国家的科学家到南美大陆上去,还只能在他们严密的监视下进行。获得他们许可的这次考察活动——即将把古柯带到旧世界去的考察活动——然而与植物学考察无关。它可不是要收集一些植物而已,而是有更高的目标。这次的旅行旨在测量地球的形状。

一段时间以来,人人都知道地球是圆的,但是还存在一个有争议的问题:地球是浑圆的吗?这个问题对很多诸如航海之类的实际问题都有很重要的影响,因为要是地球不是浑圆的,那么一个纬度的距离就会根据你在地球上的地点不同而发生变化。这种不确定性会令航海家非常急躁:一度也许就意味着能发现一个新的岛屿,和发现不了它之间的差别——或是意味着是驾着船穿越一片风平浪静的海面,和把船一头撞在山上之间的区别。

1734年十二月,法兰西学院决定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他们要派两只探险队到地球上不同的地区去——一个去赤道,一个去拉普兰(尽量接近南极的地方)——去测量一个纬度的距离有多长。两个队回来后,把他们测得的数据放在一起进行比较,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不过还有几个问题没解决。第一个就是法国人在赤道地区没有占据任何领土。这第一支探险队到哪儿去找一块平坦的,地形不那么复杂的,而且还比较安全的地方来测量?理想的地点就是厄瓜多尔的奎托,可是奎托自发现后就一直不对外国人开放。研究院于是向西班牙国王发出请求,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他们很快就获得了许可,测量工作要花多少时间就可以在秘鲁呆多久。现在这第二个问题就变得格外紧迫了:谁有能力来领导这样一只探险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