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这个女人不寻常

且说,由于和帝死得太突然,他不但来不及安排顾命大臣,甚至连谁是王朝继承人都来不及指定,这样,在王朝政权的交接问题上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混乱。

和帝之所以没有册立皇太子,一是觉得自己还年轻,不急;第二呢,是生出的儿子体质都不行,一个接一个夭折,养不大。

这是什么原因呢?

和帝想破脑袋也搞不清楚。

其实原因很简单:他和他的嫔妃都是近亲通婚。

近亲通婚的后果就是孩子成活率低,或者畸形,或者弱智。

为了确保自己后继有人,和帝听信了一种迷信的说法:即孩子一出生,就立即由人抱出洛阳城,秘密交给民间抚养。

这种说法靠不靠谱,不知道,反正和帝自此在宫中广播龙种,孩子一出生,“辄隐秘养于人间”,马上送出宫,一个不留。

前前后后,到底送出过多少孩子,他自己也数不清。

到他死了,二十五岁的邓绥上位,成了邓太后,才派人去找。

找来找去,只找到两个。

两个就两个,只要有,就能稳定局势了。

这两个孩子一大一小,大的叫刘胜,八岁;小的叫刘隆,才刚刚过百日。

按照礼制,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贤。

这些年来,邓太后没生孩子,自然无嫡可立,那就立大的吧,立八岁的刘胜。

可是,邓太后却宣布了,立刚满百日的刘隆为帝,改年号为“延平”。

真是天雷滚滚啊,公卿大臣全被雷倒了。

这,却是为何?

邓太后开出的理由是:刘胜身体有病,长期卧床不起,不能胜任皇帝的工作。

是吗?真是这样吗?

无论刘胜还是刘隆,都是刚刚从民间找回,大臣们无从得见,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可是,还在襁褓里的刘隆是否能胜任皇帝的工作呢?

邓太后不说,众人也没权过问。

其实,位居太后,临朝听政,这才是邓太后一生的追求。

这样才能应了她幼年时相面大师给她说过的那句话:“此成汤之法也。”

一个女人,活在这个该死的时代,当皇帝是不可能的了,要做成汤一样的大事业,就必须做太后临朝听政!

现在,她做到了!

她临朝听政,以皇太后的名义下诏书,并自称为朕,成为了王朝实质上的领袖。

可是,还躺在奶妈怀里吃奶的刘隆能陪着邓太后走过这样一段漫长而遥远的路程吗?

答案是不能。

他实在太小了,经受不起大人们的折腾,每天都在发烧,哭闹不休。

邓太后似乎感觉到了前景的不妙。

她多了一个心眼儿。

延平元年(公元106年)三月九日,和帝正式下葬了。

和帝一下葬,停留在京城的清河王刘庆、济北王刘寿、河间王刘开、常山王刘章等王爷就准备回自己的封地去了。

邓太后却把清河王刘庆叫住了,要他将他的儿子刘祜暂且留下。

那一刻,刘庆泪奔了。

他福至心灵,连连叩头跪拜。

刘庆,章帝朝的废太子,原本,皇位是属于他的,只是半路杀出了个窦皇后,将他的皇位硬生生地夺去了。

现在,老天有眼,皇位又要传回到自己儿子的手中了。

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啊!

这一年的八月六日,刘隆驾崩了,葬于康陵,是为殇帝。

这个皇帝,满打满算,在位时间也就两百来天。

八月八日夜,邓太后与哥哥车骑将军邓骘、虎贲中郎将邓悝定策禁中。

三人一致决定,就立刘庆的儿子刘祜为新帝。

为什么不是刘胜?

刘胜?你说都已经否定过他了,现在又让他上台,还不是给自己添堵?再者说了,日后他会不会跟你算这笔账?

邓太后不敢冒这个险,那就只能是刘祜了。

刘祜这一年十三岁,虽然年龄偏大,但还易于控制,而且刘祜与和帝的血缘关系较近,又是曾经废太子的儿子,帝位本来就属他家,大家容易在情感上接受。

另外,邓太后想,刘祜是由自己提上帝位的,以后还能不对自己感恩戴德?

当晚,邓骘持节率人到清河官邸,用青盖车将刘祜迎接回殿。

第二天,邓太后在崇德殿封刘祜为长安侯,随即下诏,将其立为和帝的后嗣。接着又撰写了册立皇帝的诏命,宣布他是下一届国家领导人。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呈上皇帝的玉玺。

群臣还没回过神来,刘祜已经正式即位,改年号为“永初”。

邓太后仍旧临朝摄政。

平心而论,邓太后的理政治国能力还是可以的。

她临朝称制以后,就连下诏令,大赦天下,赦免了光武帝建武以来因罪被囚禁的人,甚至连明帝、章帝朝被废黜的外戚马、窦二家也得到了宽赦。

她提倡德化,将不合典礼的各地祠官全部罢省。

又提倡节俭,减宫内服御衣物,严格控制稻米粱肉的消费,其本人的日常饮食,早晚仅一个肉菜,非常节俭。上林苑中用以玩乐的鹰犬统统斥卖,蜀、广汉二郡特供的器物一律叫停,宫中的奢侈摆设大量取消;离宫别馆储存的米面、柴薪,也全部省去。

在她的倡导下,宫中每年节省费用数千万。

对于宫中侍女,她经常亲自阅视,曾一次放还了五六百人。

对于各地郡国的朝贡献纳,她也减免过半。州、郡但凡遭遇天灾人祸的,一律减免田租。

所有的这些,让她赢得了无数赞扬的声音。

永初三年(公元109年)秋天,她患上了一场重病。

身边的人纷纷为她祈祷上苍,愿代她去死。

她知道了,很不高兴,命令大家只可祈福,不要妄生不祥之言。

在刑狱上,她精明体察,常能破除冤情。

在学术上,她白天上朝听政,处理国事,夜晚则诵读经史,孜孜不倦,还曾特选大儒刘珍与博士良史等五十余人,在东观校雠五经、诸史,并委任宦官蔡伦典掌其事。

在用人上,大力任用许多名士如何熙、李郃、陶敦、杨震、朱宠、陈禅等人。

当然,作为一名女性,她不便走出台前,只能隐身于后宫,在许多工作的处理上,不得不借助于自己娘家的兄弟。

延平元年(公元106年),兄长邓骘任车骑将军、仪同三司(仪同三司的设置即始于邓骘)辅政,此后又为晋升大将军,常留禁中,太后常与之共议国是。其他的兄弟如邓悝、邓弘、邓阊等亦居官封侯,成为邓太后不可或缺的政治助手。

邓氏一门也因此一跃而成东汉历史上最为贵宠的外戚,史称“凡侯者二十九人,公二人,大将军以下十三人,中二千石十四人,列校二十二人,州牧、郡守四十八人,其余侍中、将、大夫、郎、谒者不可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