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凉州三明

“五侯”中,除单超早死外,其他“四侯”都继承下了梁冀作威作福、暴虐天下的特点,当时人称:“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两堕。”

“左回天”是说左倌权势通天、有回天之能;“具独坐”是说具瑗上朝不与“三公”同坐,独尊一方;“徐卧虎”是指徐璜有猛虎之威;“唐两堕”则是说唐衡两心相堕,居心莫测。

刘志当然不能坐看这几个人影响到自己的统治,先将具瑗、左倌迫死,后又将单超、徐璜和唐衡的袭封者悉数降为乡侯;其子弟分封者,一律免爵,史称“一除内嬖”。

“五侯”的好日子只有短短六年。

旧一代宦官下台,又有新一代诸如侯览、段硅之类的宦官上来了。

刘志虽然对宦官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却绝不容忍他们势力坐大。

侯览、段硅的门客欺压百姓,济北相滕延在刘志的支持下,当场挥刀,让数十人暴尸街头。

滕延也因此升为了京兆尹。

宦官张让(注意这人,刘志的下一任皇帝刘宏常对人说“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里面的“张常侍”指的就是他,当真权势熏天,“赵常侍”则是另一个大宦官赵忠)的兄弟张朔是野王县令,好事不做,坏事做绝,凶残变态,肢解怀孕妇女。司隶校尉李膺下令将这个人渣缉拿归案,从野王县一直追到洛阳,将其从张让家里的合柱里提出,一轮审讯下来,当即实施处决。

张让向刘志诉冤,刘志问李膺,为什么不先请示我就动手处决了呢?

李膺大义凛然地答:“从前孔子担任鲁国的大司寇,七天便把少正卯处决,而今我到职已经十天,不能因拖延时间而获罪。”

刘志于是回过头对张让无奈地耸了耸肩,摊开两手,说:“你弟弟罪有应得,能怪司隶校尉什么呢?”

张让哭丧着脸,作声不得。

李膺昂然而出。

李膺这种威势吓得所有宦官“鞠躬屏气”,大声话也不敢说,甚至到了休假也龟缩在宫中不出。刘志怪问其故,这些宦官一齐跪倒,叩头哭着说:“畏李校尉。”

实际上,归根到底,李膺能这样,与刘志的默许和支持是分不开的。

所以说,在刘志当政的日子里,宦官并不足以乱政。

真正影响到国家安定和发展的是羌乱。

西羌叛乱又起,越闹越凶,刘志不得不把工作重心转移到对羌战事上。

他唯才是举,大力提拔下级军官,其中著名的有皇甫规、段颎、张奂三人。

皇甫规,字威明,安定朝那(今甘肃灵台)人,祖父皇甫棱,曾任度辽将军;父亲皇甫旗,任扶风都尉,其本人熟习兵法,通晓战事。

刘保永和六年(公元141年),西羌大举侵略三辅(今陕西关中一带),围安定(郡治临泾,今甘肃省镇原县东南)。征西将军马贤集合各郡兵马迎击,不克。皇甫规虽为布衣,见马贤不恤兵,不知兵,料其必败,于是将情况向上反映。郡守却不予重视,最终马贤被羌军打得全军覆没,马贤及其二子均被杀。郡守这才知道皇甫规是个军事专家,举荐任命为功曹。轮到皇甫规出战了,换人如换刀,其率八百士兵,与羌军交战,斩首数级,羌军退却。就是这样的人才,因为不满梁冀的暴行,隐居故里,设馆授徒十四年,教授门徒三百余人。

桓帝延熹二年(公元159年),梁冀被诛,刘志在旬月之间出动了五个使者团邀请皇甫规出山,但皇甫规心灰意冷,全部回绝。

延熹四年(公元161年)秋,羌兵又复袭扰关中,国难当头,无人御敌,皇甫规这才志自奋效,上疏请求助军击羌。

段颎,字纪明,武威姑臧人,其先祖为东周郑国之共叔,祖上段会宗为西域都护。他少习弓马,尚游侠,轻财贿,年纪稍大了,才收敛脾性,折节好古学(友情提示:成语“折节好学”即源于此),从而举孝廉,先后为宪陵园丞、阳陵令、辽东属国都尉。鲜卑侵犯边塞,段颎率军平暴,他担心敌人会惊走,竟然伪作诏书,佯装撤退,沿路设下伏兵,将引来的敌军一网打尽。同年,他还平定了太山、琅邪山贼人东郭窦、公孙举昭的叛乱,一战功成,封列侯,赐钱五十万,子为郎中。

刘志非常赏识段颎,延熹二年(公元159年),将其外放为护羌校尉,其渡南度、越绝岭、战罗亭,斩杀酋豪以下二千级,获生口万余人,虏皆奔走。此后,曾一年中连打一百多仗,自春及秋,无日不战,共斩杀二万三千人,俘虏数万人,投降的有一万余落。封都乡侯。

张奂,字然明,敦煌渊泉(今甘肃安西县东)人,其父为汉阳郡太守。张奂少时通习《欧阳尚书》,稍长,被调到东观(皇家图书馆)工作,后改任为议郎、任安定属国都尉。康寿元年(公元155年)南匈奴起兵攻汉,东羌出兵响应,进攻张奂的驻地。张奂营垒中只有二百多人,敌众我寡,可张奂毫无惧色,毅然率领军士出击,进屯长城。他一面收拢兵士,一面招降东羌,分化南匈奴与东羌的关系,最终取得了胜利。

延熹元年(公元158年),刘志调张奂担任使匈奴中郎将,进驻南单于的王庭美稷(今内蒙古准格尔旗西北),全面负责朝廷对匈奴事务。十二月,南匈奴与乌桓、鲜卑攻掠沿边九郡,火烧度辽将军驻曼柏(今内蒙古东胜北)的军门,引屯赤阬,与张奂的营寨烽火相望,张奂却若无其事地在营中读书写字,讲诵经书,军心自安。然后,他区别对待各路叛军,诱降乌桓,突袭南匈奴诸部,诛杀了休屠各(注:“休屠各”为匈奴一大部落名称)各部首领,重拳打击鲜卑,使边患很快平息。

以上三人,都属于凉州人,且表字都有个“明”字,京师称为“凉州三明”。

正是由于对“三明”的重用,灵帝建宁二年(公元169年)七月,段颎大破东羌于射虎谷(今甘肃天水市西),斩敌19000级,汉军阵亡仅400人,此战宣告了汉羌百年战争的正式结束。

永康元年(公元167年)十二月,刘志崩于皇宫德阳殿,享年36岁,谥号为“桓”,与“春秋五霸”中的齐桓公相同,意思是“辟疆服远、克敬勤民”。

也许,在东汉朝臣的眼中,刘志就是他们的齐桓公。

的确,汉桓帝亲政的日子里,国内经济持续发展,对外作战连战连胜,在籍人口5600多万,比西汉任何一个时代都多,和盛唐持同一水平,达到了古代中国土地承载量的上限。

可以说,汉桓帝时代,是东汉回光返照的最后一缕余晖。